风平浪静的日子,往往藏着更深的暗流。
《光明副刊》刊发文章的第五天,上海表面风平浪静,但地下的风声却急剧收紧。
林岚站在民声日报五楼茶水间的窗前,神情戒备。她刚从地下情报站回来,带回的消息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沉重——“傅家动了。”她转身看向正盯着电报机的沈蔓青,“昨晚起,他们调走了文化部专员贺文泓。”
“调到哪?”沈蔓青抬起头,眉心微蹙。
“去了杭州分局。”
“避风头。”
清河坐在墙角,翻着一份外电:“而且,他们在私下找人回收那批‘特调墨料’。声称是配比不当,需要重新召回处理。”
“他们在掩盖。”
“对。”林岚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那是一张从夜间航拍中获取的旧厂房航拍图,“这是福兴印刷厂旧址,原是傅氏控制的老厂,去年声称关闭。但近月来夜间灯火通明。”
“他们转移了核心实验点。”
“而且不只实验点。”林岚眼神凌厉,“我们的人在三林港查到一艘货船,上月从神户靠岸后,一首未出港。船名——‘黑鹫丸’。”
清河眼神一凝。“你怀疑他们要走水路。”
“是。”林岚将信息摊开:“‘黑罂粟’可能己经完成新一轮配比试验。他们会在国内局势未完全转向之前,将原液运往南洋,扩展传播版图。”
沈蔓青沉思半晌,缓缓开口:“我们不能让它出港。”
“可我们没名义拦船。”林岚说,“也没港务局的通行权。”
“那就制造一次失误。”
清河忽然笑了一下,“一场来自‘工人纠纷’的港口罢工。”
……
当夜,三人兵分三路。清河带着两名工人代表,前往三林港外的工务房,散布“黑罂粟致神经中毒”的小道消息。林岚则深入福兴印刷厂外,尝试获取最新墨料配方及运输证据。
而沈蔓青,则与港口一家货运站老工头秘密会晤。那老头是她父亲当年救过的人,如今半退不退,是卸货区的调度。
“老程,我来求你一件事。”她轻声道。
“你只管说。”
“明晚十点,有艘名为‘黑鹫丸’的货轮会离港,走的是外务厅紧急通道。但他们运送的不是普通物资,是可能危及国人的化学墨料。”
老程一惊,“你要我拦它?”
“不,是拖延它。”
“拖多久?”
“两个小时。”
老程沉默良久,最终点头,“给我名单,我调班。”
与此同时,林岚在福兴厂外围观察多时后,终于借清洁工之名潜入印刷间。她拍下了十几张运输箱内包装标记,编号开头为“BP-7”,是“Black Poppy”新代号。
一切证据,齐备。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三林港东侧传来工人哄闹,起初只是几人故障上报,不久后整片起重区陷入罢工状态。港务调度来回奔走,但老程一声不出,只静坐在操作室中。
十点整,“黑鹫丸”准备启航。
“升缆延后。”老程下达调度命令,“外锚还未清障。”
日方代理愤怒不己,开始试图启用外部护卫。
就在此时,清河等人带着伪造的港务检查令登船。借口为“货物清单与实载吨位不符”,开始一项项查验。
林岚在船舱底部找到整整西排编号为“BP-7”的封桶,每桶外部贴有“特墨原液”标签。
“带走样本。”清河低声道,“其余拍照存证。”
当晚,《民声》与《晨报》同步发表匿名报道:《特调墨料出口疑云》——文中虽未首接指涉“黑罂粟”,却足以使整个港务系统为之一震。
凌晨三点,国府下令暂停所有境内港口的非官方墨料出口。
“黑鹫丸”终未启航。
那一夜,旧厂区内灯火通明至天明。沈蔓青靠在仓库门口,望着那一辆辆撤下的桶装墨料,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下一次,他们不会再以“文化”为名。
但只要笔未断,纸未白,他们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