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玄胤的目光,牢牢地锁在眼前这张绝色容颜之上。那双深邃凤眸里,惯常的沉稳,在惊艳冲击下,瞬间碎裂。
他见过无数美人,宫中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从未有一人,能如此将惊世的美貌与突然的脆弱,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如同桃花精。
他甚至忘记了身旁引路的颜珩,忘记了所有的礼仪与尊卑。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支配了他的动作。
他向前踏了半步,更缩短了距离。玄青色的袍袖微动,一只骨节分的大手伸了出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触到了颜姝的下颌。
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不容置疑地抬起了她小巧的下巴。
颜姝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被迫仰起脸,视线无可避免地撞进了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浓烈情绪——惊艳、占有,还有势在必得。
“颜……姝?”李玄胤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沙哑,尾音仿佛带着一丝玩味。
颜珩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住,他适时地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笑意:“回禀殿下,正是舍妹。小妹年幼,礼数不周,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李玄胤仿佛这才意识到颜珩的存在。他缓缓收回了手,目光依旧胶着在颜姝脸上。
“无妨。”他淡淡开口,视线终于从颜姝脸上移开,扫向纷扬的花雨,语气恢复了惯常的雍容,却多了温度,“此情此景,佳人如玉,何来冲撞之说。”
“颜姑娘……好名字。”
颜姝深深垂下头,屈膝再次行礼,声音微不可闻:“谢殿下。”
李玄胤不再多言,他转身,袍袖带起一阵微风。颜珩立刻恭敬地侧身引路,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便消失。
首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再也听不见一丝声息,颜姝才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在地。
颜家这步棋,终究是落下了。而她,就是那颗被精心摆上棋盘的、身不由己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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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相府沉重的朱门被仆役缓缓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队身着深紫宫服的内侍,簇拥着一位面白无须、神情端正的大太监,步履沉稳地踏入相府前庭,正是天子近臣高公公,他手捧一卷明黄云纹的锦轴。
“圣旨到——丞相颜正卿及其家眷接旨——!”
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宣旨声,瞬间在相府内外激起千层浪。阖府上下,无论主仆,皆被震慑,纷纷放下手中事务,脚步急促却不失秩序地涌向前庭。
颜正卿早己率夫人、颜珩及一众族中重要子弟,肃立于庭院正中。他身着深紫色官服,面容沉凝如水,唯有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激动。
颜夫人紧随其侧,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中紧紧交握,颜珩垂首侍立,看似恭敬,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身后人群里那个纤细的身影。
颜姝跪在女眷的最前列。她今日只穿着一身淡绿衣裙,乌发绾起,步摇叮当,她低垂着头,视线落在身前冰冷青石地砖上,那上面清晰地映出她苍白的倒影,还有头顶上方那片令人窒息的明黄。
高公公展开圣旨,清晰地回荡在庭院上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丞相颜正卿之嫡女颜姝,德容兼备,名门毓秀。皇太子玄胤,适逢婚龄。颜氏之女,可堪良配。兹特以金册玉宝,立为皇太子妃。择吉日行纳彩、问名之礼。钦此——!”
“可堪良配……立为皇太子妃……”
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颜姝的心上。不容抗拒的皇权将她牢牢缚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西肢百骸。
“臣,颜正卿,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父亲沉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紧接着,是母亲、兄长、所有族人,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姝随着众人伏下身去,她张了张嘴,想跟着说出谢恩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颜姑娘,恭喜了。”公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颜姝抬起头,对着他微微颔首。父亲己经起身,双手极其恭敬地接过了明黄锦轴,如同接过了整个颜氏一族的荣耀与未来。
母亲在旁,眼中含着泪光,那泪光里,有喜悦,有激动,有怜惜。
庭院里,祝贺声、道喜声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族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仆役们更是喜气洋洋。
颜姝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听着那些溢美之词,看着一张张热切的笑脸,那些声音近在咫尺,却又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底深处,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