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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徐州城西的乱葬岗在暴雨冲刷下泛着青黑色，腐尸气息混着硫磺味钻进鼻腔，苏程潇蹲在残破的土地庙后，指尖着怀中那半张党证碎片。三天前从日军司令部惊险突围时，他特意撕下这枚 “护身符”，却没想到竟会在今夜派上用场。
暴雨如注，瓦片在头顶噼里啪啦作响。林墨卿蜷缩在角落，绷带重新渗出的血珠顺着旗袍下摆蜿蜒，在泥地上晕开暗红的花。“师兄，青禾说的接应点真在这儿？” 她的声音被雷声劈碎，发间仅存的珍珠发簪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苏程潇正要回答，突然瞥见远处竹林闪过一抹玄色衣角。他猛地拽过林墨卿滚进供桌底，三支淬毒弩箭擦着门框钉入土墙，箭尾的猩红羽毛在风中剧烈震颤。“是军统的‘追魂翎’。” 他贴着她耳畔低语，喉结不经意间擦过她冰凉的耳垂，“找机会往东南方的芦苇荡跑。”
话音未落，庙门轰然炸裂。暴雨裹挟着泥浆倒灌而入，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踏水而立。那人腰间的鎏金虎头短刃在电光中乍现，正是军统 “血手组” 的标志。“程啸！” 沙哑的怒吼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斗笠下露出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处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蜿蜒至嘴角，“南京夫子庙的账，该清算了！”
苏程潇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翻涌，三年前那个雪夜，正是这道刀疤的主人 —— 军统特工赵天雷，亲手将炸药塞进了陈鹤年武馆。此刻对方手中的判官笔泛着幽蓝，显然淬了见血封喉的鹤顶红。“赵兄误会了！” 他举起双手缓步走出，刻意让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与师父如出一辙的剑形胎记，“当年武馆爆炸......”
“住口！” 赵天雷的判官笔如毒蛇吐信，首取咽喉。苏程潇侧身避开，衣袂被笔尖划破，露出肋下未愈的枪伤。他深知军统特工一旦锁定目标，定会不死不休，可又不能真的伤了这位昔日战友。缠斗间，他故意卖个破绽，任由对方的膝盖撞在胸口，闷哼着倒飞出去，撞碎半面土墙。
林墨卿举枪瞄准的手突然颤抖。闪电照亮赵天雷腰间的玉佩，那是三年前她赠予师兄的定亲信物。“等等！” 她冲上前挡在苏程潇身前，珍珠面纱早己被雨水浸透，“赵天雷，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暴雨冲刷着赵天雷脸上的雨水，他的攻势却未减分毫。判官笔擦着林墨卿耳畔掠过，在她脸颊划出细长血痕。苏程潇见状目眦欲裂，袖中 “寒星” 几乎本能地飞出，却在触及对方咽喉三寸处突然转向，钉入身后的柏木棺椁。木屑飞溅间，他趁机欺身上前，左手扣住赵天雷腕脉，右手迅速将党证碎片塞进对方掌心。
“去问老槐树！” 他在赵天雷耳边低吼，同时运劲震开对方周身大穴。赵天雷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跌坐在积水里。借着又一道闪电，他看清掌心那半张泛黄的党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的字迹虽被血渍晕染，却依旧清晰可辨。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日军的马蹄声。苏程潇一把拉起呆立的赵天雷，将他推向庙侧的密道：“带着她走！” 林墨卿还未反应过来，己被赵天雷扣住手腕拖进黑暗。转身前，她看见师兄扯下黑袍，在暴雨中化作一道墨色闪电，迎着日军巡逻队的探照灯冲去。
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时，赵天雷终于松开了林墨卿。他盯着掌心的党证碎片，喉结上下滚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墨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中掏出枚刻着樱花的铜铃轻轻摇晃：“三年前南京城破，程啸...... 不，苏程潇为了获取情报，忍辱负重潜入日军内部。老槐树的联络人，三天前刚被佐藤枭首示众。”
密道尽头透出微光，赵天雷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变形。他想起昨夜在军统联络点看到的绝密档案，那份标注着 “樱花计划” 的文件里，某个熟悉的字迹与手中党证上的如出一辙。“所以武馆爆炸......”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是你们提前转移了师父？”
林墨卿正要回答，地面突然剧烈震颤。碎石如雨点般落下，密道深处传来日军的狞笑：“亲爱的赵先生，好久不见。” 赵天雷脸色骤变，将林墨卿护在身后，却见阴影中走出个戴狐狸面具的男人，手中把玩着赵天雷从不离身的虎头短刃。
“你是......” 赵天雷的瞳孔骤缩。狐狸面具男摘下头套，露出张与他七分相似的脸 —— 正是他以为早己死在重庆轰炸中的孪生弟弟赵天虎。“哥，辛苦你帮我试探出了共党的暗桩。” 赵天虎的笑声混着密道里的回音，显得格外阴森，“现在，该送你和这位林小姐去见阎王了。”
与此同时，苏程潇在暴雨中且战且退。他的黑袍早己被鲜血浸透，“寒星” 也只剩下最后一枚。当他被逼至悬崖边时，突然瞥见崖下湍急的河流中，飘着半截系着红绳的竹筒 —— 那是青禾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身后日军的刺刀即将刺穿他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汹涌的河水。
河水中，苏程潇奋力下潜。冰冷的水流灌进伤口，却不及心底泛起的寒意。他知道，赵天雷的出现绝非偶然，军统内部恐怕早己被日军渗透。更可怕的是，赵天虎手中的虎头短刃，为何会出现在日军手里？当他浮出水面时，对岸传来林墨卿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被暴雨裹挟着，像根钢针首首刺进他的心脏。
而此刻的徐州城，山本正雄对着地图上不断扩大的红色标记露出满意的笑容。佐藤呈上的密报里，不仅有苏程潇与赵天雷交手的详细记录，还有那张至关重要的党证照片。“看来，该启动‘樱花计划’的终章了。” 他转动着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上，赵天虎穿着笔挺的日军军装，站在樱花树下露出阴森的笑。
暴雨仍在肆虐，徐州城的夜空被闪电割裂成无数碎片。苏程潇在河滩上艰难起身，望着对岸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他摸出怀中半张党证，上面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 的字迹在雨中愈发鲜红。下一个黎明到来前，他必须找到林墨卿，揪出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更要阻止那场足以毁灭苏皖边区的 “樱花计划”。但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阴谋，正在前方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