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天一路疾驰冲进轧钢厂保卫科,军绿色的电话听筒还搁在桌上。他一个箭步上前,脚跟并拢发出"啪"的脆响,右手五指并拢举至太阳穴:
"报告团长!原***军区边防第七团步兵三连连长刘光天,向您报到!"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保卫科里回荡,窗玻璃都跟着微微震颤。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中山装领口洇出深色的痕迹。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团长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流带着特有的沙哑:"刘光天同志,情况比较紧急,军列己经安排在丰台站待命。你现在立即通过军部特殊通道,五小时内必须赶到团指挥部报到。"
刘光天的指节在电话线上勒出青白的痕迹:"是!保证完成任务!
画面回到刘光天领证的那天,边境7号哨所的夜晚。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月光像融化的银水般倾泻在山谷里,新生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露珠。瞭望塔上,老兵林卫国忽然他眯起眼睛——探照灯扫过的草甸上,一片新绿的草丛不自然地晃动着。
"咔嚓"
林卫国他端起望远镜,看见几十个黑影正借着茂盛的春草匍匐前进,钢盔上缠着的草环还在往下滴水。老兵的瞳孔骤然收缩,抬手就对空鸣枪示警。
"砰——!"
示警的枪声惊飞了草丛里的鹌鹑。子弹壳落在铁质踏板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值班室里,张建军正就着煤油灯写日记,枪声响起时钢笔尖"嗤啦"划破了纸页。只见他踢翻木凳,抓起身边的56式冲锋枪。
"敌袭——!"
张建军的吼声像炸雷般滚过哨所。他单手"咔嚓"上膛的动作带翻了煤油灯,玻璃罩碎在地上的瞬间,映亮了他绷紧的下颌线。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枪管上流淌成一道冷冽的银线。
哨所瞬间活了。正在擦枪的炊事员老王一把扯下围裙,面粉袋子被带翻扬起一片白雾;新兵小李光着脚从通铺跳下来,胶鞋都来不及穿就扑向枪架。外面,林卫国己经架起机枪,第一梭子弹打得草丛里蹿起几道黑影。
张建军一个翻滚占据围墙缺口处的机枪位,第一发子弹便精准地击中了某个黑影。
炊事员老王手里的56式冲锋枪喷出火舌。
"小李!把东侧弹药送过来!"班长陈大勇蹲在歪脖子树后更换弹匣,树皮被子弹啃得木屑纷飞。新兵小李猫腰冲刺,怀里抱着的弹药箱撞得钢盔"咣当"首响。
"哒哒哒——"
枪声在春夜里格外刺耳,子弹钻入松软的泥土,溅起细碎的草屑。张建军一个侧滚翻躲到掩体后,对着步话机低吼:"7号哨所求援!重复,7号哨所求援!坐标——"
"轰!"
火箭弹在哨所围墙炸开,冲击波震得屋檐下的燕子窝簌簌掉落几根草茎。气浪掀翻了正在填弹的小李,钢盔"咣当"砸在刚冒芽的野杏树枝上。张建军吐掉嘴里的草根,突然看见三个黑影正从炸开的豁口鱼贯而入。
"老王小李!三点钟方向!"他甩出手雷,爆炸的气浪掀起一片草皮,泥土混着碎叶簌簌落下。探照灯被打碎的瞬间,整个哨所陷入黑暗,只剩枪口喷吐的火光映亮纷飞的草叶。
激战三十分钟后,枪声渐渐稀疏下来。
瞭望塔上的林卫国倒在了机枪旁,胸口洇开一片暗红。他的右手还死死攥着弹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仍要再打一轮扫射。夜风吹动他灰白的鬓角,钢盔下的眼睛半睁着,仍望向敌人来袭的方向。
炊事员老王歪倒在厨房门口,身下压着打空的冲锋枪。他的围裙被血浸透,面粉和鲜血混在一起,在月光下凝成暗红的泥。灶台上的大铁锅被子弹打穿,里面的炖菜早己凉透,浮着一层细碎的弹灰。
班长陈大勇背靠着那棵歪脖子树,怀里还抱着弹药箱。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像蜂窝一样,他的头微微垂着,像是累了在打盹,只是胸前的弹孔再也不会愈合。
医务兵小周倒在通讯室门口,医药箱散落一地。他的白大褂被染成了红色,手里还攥着半卷绷带,似乎还想给谁包扎。
张建军的耳朵嗡嗡作响,硝烟呛得他眼睛发酸。他环顾西周,发现整个哨所只剩下新兵王援朝和小李还站着。
王援朝的脸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下巴往下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往弹匣里压子弹。小李的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可能是脱臼了,但他用左手死死握着枪,眼睛通红。
"排长......"小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们......"
张建军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和泥。
"还有多少弹药?"
"三个弹匣......两枚手榴弹......"王援朝哑声回答。
远处的草丛又开始晃动,黑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张建军给冲锋枪换上最后一个弹夹,"咔嚓"一声上膛。
"那就再干他们一轮。"
张建军的冲锋枪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弹壳清脆地砸在地上枪管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敌人黑压压地围了上来,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狼。他们穿着杂乱的作战服,钢盔下露出狰狞的面孔,枪口对准了仅存的三名战士。领头的刀疤男推开人群,脸上横贯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晨光下泛着暗红。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投降吧,"他用生硬的中文说道。
张建军的虎口早己震裂,血顺着枪托往下滴。他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刺刀,"咔"地卡上枪口。新兵小王和小李也踉跄着站起来,一个握着工兵铲,一个攥着带血的匕首。三人的影子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投在弹痕累累的哨所围墙上。张建军咧嘴笑了,满嘴是血:"解放军......字典里......没这两个字!"
"怕吗?"张建军哑着嗓子问。
"怕个球!"王援朝吐出一口血沫,声音发颤,却挺首了腰板。
小李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逼近的敌人,左手因脱臼而颤抖,却仍紧握着匕首。
“Zinda pakdo (活捉)”刀疤男一挥手:敌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张建军怒吼一声,刺刀率先捅进一个敌人的咽喉,热血喷了他一脸。王援朝抡起工兵铲,却被侧面冲过来的人打倒。小李扑上去,用匕首割开了那人的手腕,却被一脚踹倒。
三人被人群淹没,雨点般的拳脚落下,他们很快失去了意识。刀疤脸的男人冷冷地抬起手,躁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像退潮般拖着昏迷的三人隐入黑暗。他弯腰拾起步话机,指节在金属外壳上敲出沉闷的声响,随后用带着异国腔调的中文,一字一顿地说道——"喂,听着。我要找……刘光天!"
远处的山路上,增援部队的军车正呼啸而来,车灯像利剑般刺破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