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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铁水在熔炉中翻滚，映得云倾月的脸一片通红。她握紧木柄，看着司炉士兵们合力抬起铁水罐，手臂上的肌肉因用力而隆起。"倒！"她一声令下，灼人的铁水如赤色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晨曦中划出凄厉的弧线。首当其冲的云梯瞬间被铁水包裹，松木发出滋滋的爆裂声，攀爬的北狄士兵连人带梯坠入护城河，水面腾起巨大的白色水雾，夹杂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云倾月踩着城垛边缘的血渍前行，尚方宝剑的剑脊上还挂着半片脑浆，那是方才被她斩杀的东陵术士。城墙下，雷火霹雳车的残骸仍在闷燃，青铜炮管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如同巨兽的肋骨。正当她弯腰擦拭剑身时，空中突然传来竹片撕裂空气的尖啸——抬头望去，数十架"飞天鸢"正借着西北风滑翔而至，巨大的竹翼上绘着东陵国的玄鸟图腾，每个鸢背上都捆着一名身着重甲的武士。
"火油！快！"她的嘶吼震得城楼上的战鼓嗡嗡作响。二十名士兵立刻扑向储油罐，木桶与木桶相撞发出沉闷的轰鸣。当第一桶火油泼向空中时，云倾月己抽出腰间的火折子，果断掷向油雾。"轰"的一声爆响，最近的三架飞天鸢瞬间化作火球，燃烧着的武士在空中挣扎惨叫，如陨星般砸向地面，将下方的攻城队列砸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深坑。
然而更多的飞天鸢接踵而至。第七架鸢的竹翼擦着女墙掠过，两名东陵武士借着惯性跃上城头，手中长刀泛着青芒——那是淬了蛇毒的利刃。云倾月旋身避开劈砍，软剑如灵蛇般缠上对方刀鞘，膝盖却己重重撞在敌人胸骨上。"咔嚓"的骨裂声中，她听见自己腕骨与对方铠甲碰撞的钝响，反手抓住第二名武士的脚踝，将其倒提起来砸向城砖，脑浆飞溅间，对方的兜鍪滚落在她脚边，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后颈的寒意来得猝不及防。淬毒匕首的寒芒几乎贴上皮肤的刹那，云倾月本能地侧头，弩箭擦着耳际飞过，带起的热风灼得耳垂生疼。小石头的师兄跌跌撞撞地冲来，肩头的铠甲破了个大洞，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将军！西南角的磁石闸被铁链拉断了！铁盾兵正在填埋护城河！"
她转身望去，只见数百名北狄士兵正举着铁刺盾牌推进，盾牌衔接处露出的狼头图腾狰狞可怖。这些盾牌由北狄特有的寒铁打造，表面的尖刺足有三寸长，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的光。云倾月冲向城楼中央的青铜机关，手掌按在冰凉的虎符凹槽里，青筋暴起地怒吼："起！"
重达千斤的磁石闸轰然落下，空气中瞬间充满金属摩擦的尖啸。最前排的铁盾兵被磁石吸得离地半尺，盾牌上的铁刺与磁石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但北狄人早有准备，后排士兵抛出浸过兽脂的粗绳，绳索缠上磁石闸的吊链后，百名壮汉齐声发力，竟将磁石生生拉向一侧。
"王猛！"云倾月扯开腰间的豹皮囊，将尚方宝剑塞进少年手中，"带你的人从箭楼跃下，用霹雳罐炸断他们的绳索！"十五岁的王猛仰头望着她，喉结滚动着咽下血水："将军，若我回不来..." "那就让他们陪葬！"她猛地推了少年一把，看着他带着五百敢死队冲向箭楼，每个人腰间都缠着用布条绑紧的陶罐，罐口的引线在风中轻轻颤动。
右贤王的战鼓在此时擂响，咚咚的鼓声震得人五脏六腑发麻。云倾月转头望去，只见北狄军阵中腾起一片血雾，数十名巫医手持骨刀，在士兵们的哀嚎中割开他们的喉咙，鲜血被泼向空中，形成诡异的血幡。吸入血雾的北狄士兵们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伤口处的鲜血逆流回体内，原本断裂的骨骼竟发出"咔咔"的复位声，他们的瞳孔变成纯粹的赤红，手中的弯刀挥得更快更狠。
"月氏首领！"云倾月扯下头巾按在流血的耳孔上，"那是血祭术！他们在用士兵的生命炼制活尸！"老首领的脸色比羊皮纸还苍白，他猛地扯下腰间的狼头酒囊，灌了一口马奶酒："云丫头，带你的人守住城墙，我的铁骑去冲他们的巫医阵！"说完便翻身跃上战马，五千月氏骑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出城门，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千百道寒芒。
东陵国的林修却在此时举起了金色令旗。云倾月听见一种沉闷的嗡鸣从远处传来，仿佛大地深处的闷雷。当数十架"震天吼"被推上战场时，她终于看清了这种恐怖的器械——青铜铸造的喇叭状圆筒足有两人高，筒口蒙着整张牦牛皮，八名壮汉正在转动底部的曲轴，牛皮随之鼓起，发出震耳欲聋的低频轰鸣。
城墙开始剧烈颤抖，女墙上的砖石纷纷坠落。云倾月感觉鼻腔一热，鲜血顺着上唇流进嘴里，咸得发苦。她看见身边的士兵们一个个捂住耳朵，有的人七窍流血，有的人跪倒在地呕吐不止。"用棉被塞住耳朵！"她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却被震天吼的轰鸣撕扯得支离破碎。投石机的石弹破空而至，却在接近震天吼时被音波震得粉碎，碎石如霰弹般反向喷射，砸死数名投石车士兵。
地底的震动几乎是与此同时发生的。云倾月脚下的青砖突然向上拱起，裂缝中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当第一辆地龙车破土而出时，她终于明白为何东陵国士兵要头戴铁面——这些从地下钻出的杀手，脸上都缠着浸过迷烟的布条，铁面的眼孔里跳动着幽绿的磷火。
"巷战开始了。"她将软剑插入腰带，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刀，刀刃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身后传来百姓们的惊呼声，她转头望去，一个小女孩正抱着受伤的母亲哭泣，母亲的裙摆上洇着大片血迹。云倾月弯腰捡起一块带棱的碎石，塞进小女孩颤抖的手中："跟着张婶去地窖，要是有人进来，就用这个扎他的眼睛。"
铁面杀手的链刃己经扫过街角。云倾月深吸一口气，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突然笑了——这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她握紧短刀，带着亲卫冲进巷道，刀刃与链刃相撞的火星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一下下地撞击着肋骨。
这是最后的防线，也是最惨烈的战场。每一块砖石都将浸染鲜血，每一寸土地都将成为墓碑。但只要她还活着，雁门关就不会陷落——她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