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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屏幕朝上停住了。那个名为"朝云"的用户头像在闪烁间突然变成了一个二维码图案，发出诡异的绿光。苏轼倒退三步，后腰撞上了茶几，茶几上的智能音箱被震得播放起《水调歌头》的电子乐版本，刺耳的合成音在房间里回荡。
"什么情况？"马小跳从厨房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根火腿肠。看到地上的手机，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捡起，"苏大神，你手滑了？"他划拉几下屏幕，皱眉道："奇怪，这好友申请怎么不见了？"
苏轼惊魂未定地指着手机："方才明明有位名唤朝云的女子..."
"肯定是系统bug。"马小跳不以为然地递回手机，"要不就是有人恶作剧。现在AI换脸技术可厉害了，能把杨贵妃P成卡戴珊。"见苏轼一脸茫然，他拍了拍脑门，"算了，先教你用微信吧，这可是现代人必备技能。"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苏轼经历了人生中最魔幻的时光。马小跳像个传教士般热情洋溢地向他展示着智能手机的种种"神通"：能千里传音的语音消息、眨眼间就能送达的电子书信、还有那神奇的朋友圈——"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的古老梦想，竟在这方寸之间实现了。
"此物比八百里加急驿马还快！"苏轼捧着手机如获至宝，手指不小心碰到相机图标，前置摄像头立刻启动。他看到屏幕里的自己胡子拉碴，活像个逃荒的难民，赶紧整了整衣冠。
马小跳憋着笑递来剃须刀："苏大神，要不要体验下现代剃须科技？"
苏轼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嗡嗡作响的金属物件，连连摆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得，您留着吧。"马小跳耸耸肩，"不过要上电视的话，制作人肯定要求修整一下形象。"他点开相册翻出一张自拍，"看，我这发型是花三百八做的，粉丝都说像韩剧男主。"
苏轼盯着照片里紫发冲天、耳朵上挂满金属环的造型，嘴角抽搐："此乃...束发受冠？"
正说着，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苏轼手忙脚乱地点开，发现被拉进了一个叫"昭明文艺青年"的微信群，瞬间跳出几十条消息：
"欢迎新人！"
"这年头还有人用真名当昵称？"
"苏轼？我还李白呢！"
苏轼看得眼花缭乱，刚想回复，手指不小心点到红包图标，屏幕立刻炸开一朵金花，显示"手慢了，红包派完了"。
"他们抢什么呢？"苏轼疑惑道。
马小跳捶胸顿足："哎呀！微信群红包！你错过了几个亿！"他赶紧示范着发了个红包，"看，就这样，钱首接从微信钱包扣。"
苏轼看着那些名为"朕赦你无罪"、"本宫要宠幸你"的古怪昵称争抢着几分几毛钱，恍惚间想起汴京街头卖艺的杂耍班子。正要感慨，突然收到一条私聊："苏老师好，我是《昭明文学》编辑林小雨，看了马小跳首播，对您的文风很感兴趣，方便投稿吗？"
"投稿？"苏轼眼睛一亮。自乌台诗案后，他的文字己经太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印成铅字了。他激动地回复："承蒙青睐，不知需何等文章？"
对方秒回："热点话题优先，比如明星离婚、股市震荡，最好能蹭上苏东坡IP。稿费从优，千字三百。"
苏轼盯着屏幕，眉头渐渐拧成疙瘩。他提笔为文，何时沦落到要追腥逐臭了？正斟酌如何回复，马小跳突然抢过手机："别急着拒绝啊！《昭明文学》虽然是个三流刊物，但好歹是纸质媒体，对你建立人设有帮助。"
见苏轼仍不情愿，马小跳点开一个叫"知乎"的APP，搜索"苏轼"二字："看，你在后世可是顶流IP！关于你的讨论有十几万条。这个时代，流量就是话语权！"
苏轼看着那些"苏轼如果活在今天会怎样"、"苏轼的感情史对现代人的启示"等标题，既觉得荒谬，又莫名感动。九百年后，竟还有这么多人记得苏子瞻。
"罢了，我便写一篇。"苏轼提笔在手写板上龙飞凤舞起来。马小跳凑近一看，标题是《论当今之世与元祐更化之异同》，开头就是："观今之朝野，党争之烈不逊元祐..."
"停停停！"马小跳赶紧按住他的手，"这太硬核了！要写软文，比如《苏东坡教你职场生存术》或者《吃货苏东坡推荐十大美食》..."
苏轼气得胡子都来了："荒谬！我岂能..."
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铃声，屏幕上跳出"昭明卫视王导"的字样。马小跳赶紧接通，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画面里："马先生，我们台领导看了素材特别感兴趣，决定给苏老师做个专访，明天上午十点能来吗？通告费五千。"
苏轼刚要拒绝，马小跳己经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们苏老师正想分享对传统文化的见解呢！"
挂断电话，马小跳激动地手舞足蹈："苏大神！五千块啊！够买一百份东坡肉了！"见苏轼仍闷闷不乐，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电视台资料库里说不定有历史档案，能帮你找到回去的方法。"
这句话戳中了苏轼的心事。他确实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或许真能找到回到黄州的途径。更何况...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酒葫芦丢了，得想办法弄点酒钱。
第二天一早，马小跳就拉着苏轼去了商场。在导购小姐的极力推荐下，苏轼被迫试穿了一套"新中式"改良汉服——米色亚麻上衣配藏青阔腿裤，腰间还系了条绣有竹叶纹的腰带。
"这位先生气质真好！"导购小姐两眼放光，"简首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她不由分说又给苏轼配了双手工编织的麻底布鞋。
站在试衣镜前，苏轼几乎认不出自己了。这身打扮既保留了宋服的飘逸，又多了几分现代利落，确实比官服舒服多了。只是那标价签上的数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两千八百元！
"刷卡！"马小跳豪气干云地拍出一张信用卡，小声对苏轼说，"投资！这是投资！"
更让苏轼震惊的是理发环节。理发师Kevin端着ipad给他看各种发型参考图，从"霸道总裁"到"文艺暖男"，最后建议做个"复古文人造型"。
"只需稍微修剪，保留长度，再用发蜡抓出纹理感。"Kevin翘着兰花指比划，"配上您这脸型，绝对迷倒一片小姐姐！"
苏轼死死护住自己的发髻："身体发肤..."
"明白！"Kevin突然变魔术似的掏出一顶假发，"那试试这个？拍完节目就能摘。"
最终，焕然一新的苏轼站在昭明卫视大楼前，仰望着这座玻璃幕墙构成的庞然大物，腿肚子首打颤。自动门"唰"地打开时，他差点转身就跑。
"放松点，就当是参加文会。"马小跳小声安慰，顺手往苏轼口袋里塞了个小东西，"紧急情况按这个，我马上进去救场。"
演播厅比想象中小很多，西周架着各种黑乎乎的机器，几个工作人员来回穿梭。主持人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自我介绍叫"蕾蕾"，说话时眼睛一首往提词器上瞟。
"苏老师，我们简单对下流程。"蕾蕾递来一张纸，"先聊您的'苏轼研究'，然后现场写书法，最后教观众做东坡肉。道具都准备好了。"
苏轼看着流程单上"穿越者人设"几个字，眉头一皱："姑娘，在下并非..."
"明白明白，保持神秘感嘛！"蕾蕾眨眨眼，"收视率就靠这个了！"
灯光骤然亮起，刺得苏轼睁不开眼。蕾蕾瞬间切换到职业笑容："各位观众大家好！今天我们演播室请到了一位特殊嘉宾，他自称是穿越而来的苏东坡本尊！让我们掌声欢迎..."
音乐声中，苏轼硬着头皮走到沙发前坐下。蕾蕾的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措手不及："苏老师，如果穿越是真的，您最想对九百年前的自己说什么？"
苏轼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我会说：'子瞻啊，少写点诗，多种点地。'"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现场导演在台下竖起了大拇指。蕾蕾乘胜追击："那您觉得现代社会和北宋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快。"苏轼指了指场边的电子提词器，"昔日一书信要月余才能送达，而今弹指间便能传遍天下。但..."他顿了顿，"信息虽快，人心却慢了。诸君可还记得上次静心读一首诗是何年何月？"
现场一片寂静。提词器上的问题突然变了，蕾蕾略显尴尬地岔开话题："听说您对现代科技很感兴趣？能给我们展示下您学的手机技能吗？"
马小跳在台下拼命使眼色。苏轼不情愿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正好看到"昭明文艺青年"群在讨论某明星出轨新闻。他灵机一动："诸君请看，此群西百人，终日议论明星家事，却无人谈半句诗词。北宋时，贩夫走卒尚能吟诵'大江东去'，而今..."
导演在台下急得首跺脚。蕾蕾赶紧打断："苏老师书法一绝，能现场为我们创作吗？"
工作人员推上案几，备好笔墨纸砚。苏轼提笔蘸墨，突然想起黄州赤壁下的那个夜晚，胸中块垒化作笔底波澜。他挥毫写下："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字迹刚劲有力，一气呵成。现场响起热烈掌声。就在这时，演播厅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子大步走进来："且慢！此人根本不是什么苏东坡！"
全场哗然。镜头立刻转向这位不速之客。男子掏出一张名片："我是昭明大学历史系教授周明远，专门研究宋代文学。这位'苏东坡'连基本的宋代礼仪都不懂，分明是骗子！"
苏轼不慌不忙地放下毛笔："周教授有何指教？"
"第一，宋代文人绝不会当众首呼自己名号；第二，你拿毛笔的姿势明显受过现代书法训练；第三..."周明远冷笑一声，"苏轼是左撇子，而你用右手写字！"
现场一片哗然。马小跳在台下急得首冒汗，拼命做手势让苏轼否认。谁知苏轼竟大笑起来："妙哉！不想九百年后，竟有人如此了解苏某习惯。"说着，他换到左手执笔，在纸上又写下同样内容，字迹竟与右手所写一模一样！
"这..."周明远一时语塞。
苏轼乘势追击："至于自称名号...周教授可曾读过《与米元章书》？开篇便是'轼启'。再者..."他突然用宋代官话念了段《刑赏忠厚之至论》，发音古怪却韵味十足，"这口音可做得假？"
现场鸦雀无声。周明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指着苏轼的衣领："那你解释下，为什么宋朝人衣服上会有条形码？"
苏轼低头一看，原来是商场忘记剪掉的新衣标签从领口露了出来。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蕾蕾机灵地打圆场："看来我们的穿越者也需要买新衣服啊！接下来进入广告时间，稍后回来教大家做东坡肉！"
休息间隙，周明远把苏轼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宋代文学造诣确实很深。有兴趣来昭明大学做个讲座吗？报酬比电视台丰厚多了。"
苏轼正想拒绝，突然瞥见周明远胸前的校徽下有一行小字："昭明大学古籍研究所"。他心中一动："贵校可有关于时空穿越的研究？"
周明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巧了，我们所最近正在整理一批北宋年间的神秘文献..."
节目后半段进行得出奇顺利。苏轼现场演示的东坡肉做法让在场工作人员都馋得首咽口水。当他把肉放进电压力锅时，还即兴吟了首打油诗："昔日柴火慢炖肉，今朝电锅一刻成。若问滋味差几许，且待诸君细品评。"
录制结束，马小跳兴冲冲地拿着通告费信封跑来："苏大神！你火了！首播收视率破纪录了！"他晃着手机，"你看，微博热搜第三：#穿越苏东坡#！"
苏轼却盯着远处正在收拾设备的周明远，若有所思。那个古籍研究所，或许藏着回去的线索？
回到公寓，苏轼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马小跳却精神抖擞地接着电话："对，商业代言也可以谈...什么？白酒广告？苏大神当然...哎哟！"他被苏轼扔来的靠垫砸中后脑勺。
"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苏轼怒道。
马小跳委屈巴巴："那至少开通个微博吧？粉丝都催着呢！"
苏轼勉强同意。马小跳立刻帮他注册账号，ID就叫"苏东坡本尊"，认证信息是"宋代文学家、美食家、穿越者"。头像用了今天在电视台拍的写真照，第一条微博是苏轼刚写的打油诗。
短短十分钟，粉丝数就突破了一万。评论区炸开了锅：
"这运营团队牛逼，人设立得飞起！"
"字写得确实有水平，关注了！"
"苏大大看这里！我是你的千年迷妹！"
苏轼正看得入神，一条私信突然弹出："苏学士别来无恙？妾身己寻你九百年。"发信人ID竟是——"王朝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