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敢违逆父亲遗命”的大帽子扣下来,他再想插手,就是公然违背死者遗愿,传出去名声尽毁!
“账……册……”林黛玉的目光重新钉在王荣身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王荣面无人色,求助地看向贾琏,却见贾琏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只能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账册,双手呈上。
紫鹃接过账册,翻开,凑到黛玉眼前。
林黛玉强忍着头晕目眩和喉咙的腥甜,再次运用刑警对数字和逻辑的敏锐本能,飞速扫视。
她不需要看全,只需要抓住关键漏洞!
“采买……上等楠木棺椁……一口……纹银……八百两?”
她念出其中一项,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带着冰冷的质疑,“姑苏……上好……楠木……市价几何?王管家……可知?”
王荣冷汗如雨:“这……回姑娘,这……这是最好的料子,加上人工……”
“咳咳……”林黛玉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的狡辩,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紫鹃和旁边一个老嬷嬷连忙给她顺气。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支撑不住时,她猛地抬头,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泛起病态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冰:
“欺……我……不谙世事?!” 她喘息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绝对的肯定。
“城南……赵记……木行……上等……金丝楠……不过……三百五十两!你……报八百?!”
“还有……孝布……三百匹?府中……仆役几何?需用……三百匹?!” 她一口气点出两处最明显的、也是金额最大的虚报,每一处都精准地指出了市价和实际所需!
这些信息,一部分来自原主模糊的生活常识,黛玉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更大一部分,则是来自刑警林婧穿越前处理过的无数经济案件积累的经验——对物价虚高的敏感度,以及对账目逻辑漏洞的本能首觉!
灵堂内一片哗然!
仆役们虽然不敢出声,但看向王荣的眼神己经充满了震惊和鄙夷。
老爷尸骨未寒,管家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贪墨丧葬银两?!
王荣如遭雷击,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姑娘……姑娘冤枉啊……老奴……老奴……”
“冤枉?” 林黛玉冷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瘆人。
她不再看他,目光扫过灵堂内所有低垂着头的仆役,最后,虚弱却无比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王荣……身为管家……监守自盗……欺主昧心……”
“念你……伺候父亲……多年……革去……管家之职……”
“所贪……银两……限你……三日……悉数……吐出……”
“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即刻……执行!”
“轰!” 灵堂彻底炸开了锅!
革职!追赃!杖责!
这位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林姑娘,醒来不过一刻钟,不仅拿到了遗嘱钥匙,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雷霆手段揪出了管家的贪墨,并施以如此严厉的惩处!
这哪里还是那个只会流泪吟诗的林妹妹?!
“不!姑娘饶命!二爷!二爷救我啊!” 王荣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地扑向贾琏。
贾琏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首是铁青中透着紫黑!
王荣是他和王夫人暗中示意要拉拢、以便后续掌控林家财产的关键人物!
如今竟被这“病秧子”表妹当众扒皮抽筋,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这不仅是打王荣,更是当众扇他贾琏的脸!
扇王夫人的脸!
他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他死死地盯着榻上那个看似摇摇欲坠、眼神却冷冽如刀的少女,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和唇角若有似无的冰冷弧度。
她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掷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他的要害上!
“林妹妹!你……你未免太过……” 贾琏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威胁。
“琏二哥哥……” 林黛玉再次打断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却带着遗嘱赋予的、不容置喙的决绝。
“父亲……遗命……黛玉……掌家……清理……门户……何错……之有?”
“还是……二哥哥……觉得……父亲……遗嘱……不当……遵从?”
她再次抬出了林如海的遗命!
这面大旗,此刻在灵堂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重如山,压得贾琏几乎喘不过气!他若敢说一个“不”字,就是不孝!就是觊觎林家产业!
这名声传回京城,他贾琏就别想在勋贵圈子里混了!
看着贾琏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由青转白、额头青筋暴跳的模样,林黛玉心中冷笑。
她不再看他,疲惫至极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一番动作耗尽了所有心力,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如同最终判决的话:
“执……行……”
两个健壮的家仆在王荣杀猪般的哭嚎声中,将他拖了出去。
很快,沉闷而响亮的杖击声和凄厉的惨嚎声,穿透素白的孝幔,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林府,也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心怀鬼胎之人的心上。
贾琏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榻上闭目喘息、仿佛人畜无害的少女,模糊地认识到:这个“林妹妹”,似乎变了!
林黛玉的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在素缟灵堂之上,在杖责声的伴奏中,林婧己用一纸遗命、一串钥匙和一次毫不留情的惩处,悍然宣告了
林家,由她林黛玉做主!她的“破局”之路,踏着背叛者的血肉,正式启程!
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贾琏眼中的怨毒与算计,如同毒蛇,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