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外,回廊阴影处。
北静王水溶负手而立,玄衣几乎融入夜色。
孙长史低声道:“王爷,都安排好了。里面…动静不小。王夫人与薛姑娘刚密谈过。”
水溶望着暖阁紧闭的窗棂,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唇角勾起一丝洞察的弧度:
“‘遗言’己入耳,‘病弱’己坐实。接下来…”
他目光转向王夫人院落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对正在密谋的姨甥,“…该看这‘一片好心’…如何送她上路了。
这荣国府的戏,越来越有意思。”
夜色如墨,荣国府内一片死寂,唯有贾母院落的暖阁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赵姨娘捏着手里那个小小的、油纸包裹的“药粉”,只觉得手心全是汗,心砰砰首跳。
宝姑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老太太私下说了,谁能治好林姑娘,金山银山都舍得赏!可惜啊,寻常方子怕是不顶用了,非得些‘奇效’的猛药不可…
周瑞家的,你娘家不是有祖传的‘大补回魂散’吗?
听说救过不少只剩一口气的人呢!林姑娘用了,指不定就好了!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功劳!赏赐!
这两个词烧得赵姨娘心头滚烫。她鬼使神差地,就接过了这包据说“药性极强”、需“谨慎使用”的粉末。
此刻,她躲在暖阁外的廊柱阴影里,探头探脑。
守门的婆子靠着墙打盹。
紫鹃在里间守着黛玉,似乎也疲乏得伏在榻边小憩。
好机会!
赵姨娘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溜到暖阁窗下,轻轻将窗棂推开一条缝。
里面药气弥漫,黛玉静静躺着,毫无声息。她颤抖着手,将那油纸包打开,将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尽数倒进了窗边小几上那碗温着的参汤里!
又用勺子搅了搅,看着粉末迅速溶解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被鬼追一般,飞快地缩回手,关好窗缝,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不敢停留,猫着腰,顺着墙根阴影,一溜烟跑了。
暖阁内。
原本“昏睡”的黛玉,在窗棂关上的瞬间,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冰冷清明。
她侧耳倾听,确认赵姨娘脚步声远去。
紫鹃也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哪有一丝睡意?
她无声地走到窗边,端起那碗参汤,凑近鼻尖一嗅,脸色骤变!
对黛玉做了个“有毒”的手势。
黛玉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鱼,上钩了。
翌日清晨。
赵姨娘特意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堆着十二分的“关切”和“期待”,带着小鹊,再次来到暖阁院外。
她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惊喜”。
“哎哟!老太太!太太!天大的好消息啊!我昨儿夜里,可是为林姑娘求来了一剂仙方!保准药到病除!”
她一边嚷嚷,一边就要往里闯。
守门的婆子被她吵醒,连忙阻拦:“赵姨奶奶!老太太吩咐了,闲人免进!您别…”
“什么闲人?!我是来救林姑娘命的!”
赵姨娘嗓门更大了,一把推开婆子,“快让我进去!耽误了救命,你们担待得起吗?!”
暖阁门开了。
紫鹃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冷意:“赵姨奶奶,大清早的,您这是做什么?”
赵姨娘立刻举起一个空了的油纸包,满脸“邀功”的急切。
“紫鹃姑娘!快!快把这碗参汤给林姑娘喝了!这可是我花了重金,托周瑞家的从娘家求来的‘大补回魂散’!
昨晚我就给林姑娘加在参汤里了!
你看,林姑娘今天气色是不是好些了?” 她伸着脖子往里张望,仿佛真能看到黛玉好转似的。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黛玉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接着是压抑的痛苦呻吟,仿佛病情陡然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