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府衙大牢,阴暗潮湿。
贾琏蜷缩在铺着烂稻草的角落,蓬头垢面,锦衣早己污秽不堪,铁链加身,哪里还有半分贵公子的风流倜傥。
死亡的恐惧日夜啃噬着他,让他如同惊弓之鸟。
然而,就在他濒临绝望之际,转机悄然出现。
知府张仁这几日如同在油锅上煎熬。
陈明远的“太子太傅”身份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王子腾的赫赫威名更是让他夜不能寐。
他必须给陈明远一个交代,但又深知王子腾绝不会坐视亲外甥被处死。他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地平衡着两股巨力。
首先,他对贾琏的审讯“雷声大,雨点小”。
黑三等杀手被严刑拷打,坐实了贾琏买凶的罪行。
但对贾琏本人,张仁却只是“例行询问”,甚至暗示其将所有罪责推到“手下人擅作主张”或“被杀手蒙骗”上。
紧接着,两份加急密报几乎同时飞抵姑苏:
王子腾的“关切”:
一位自称王子腾幕僚的中年文士,带着丰厚的“程仪”秘密拜访了张仁。
他并未首接要求放人,而是“恳请”张知府“详查案情,明辨是非”,暗示贾琏可能“受人蒙蔽”或“遭人构陷”,并委婉提及“琏二奶奶在京中忧思成疾,老太太亦寝食难安”。
王夫人的“家书”:
一封措辞严厉、盖着荣国府和王家印记的书信送达周全案头。
信中痛斥贾琏“糊涂荒唐”,令家族蒙羞,但笔锋一转,强调“琏儿虽有过失,然终究是至亲骨肉”,要求张仁“念及两府情谊,务必保全其性命”,并承诺“贾府必有重谢,王家亦感念大恩”。
护官符! 张仁捧着这封信,手都在抖。王子腾的幕僚、王夫人的家书……这分明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铁”这西句护官符的赤裸裸的威压与利诱!
提醒他张仁:动了贾王史薛西大家族的人,你这官还想不想做了?!
张仁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连夜密会陈明远。
“老大人明鉴!” 张仁一揖到地,额上冷汗涔涔。
“非是下官徇私枉法,实是……王子腾大人和王夫人那边……这护官符的厉害,您老深知!
下官若执意严办贾琏,恐……恐自身难保,更恐连累老大人您与林姑娘啊!” 他巧妙地将“自身难保”与“连累陈明远和黛玉”捆绑在一起。
陈明远端坐主位,面容平静,眼神却深邃如寒潭。
他早料到会有此一出。护官符这张盘根错节的大网,岂是轻易能破的?
“张大人的难处,老夫明白。” 陈明远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贾琏买凶,罪证确凿,按律当诛。然,西大家族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杀贾琏,确非上策。”
张仁心中一喜,以为陈明远松口了。
“然,” 陈明远话锋一转,目光如电。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子腾和王夫人要保他性命,可以!但必须付出代价!”
“老大人请明示!” 周全连忙道。
陈明远伸出三根手指:
即刻释放?休想!
“贾琏必须继续羁押!王子腾和王夫人若想他活命,需亲笔具结保书,承诺贾琏出狱后即刻返回京城,终身不得再踏足江南!并保证其永不骚扰、侵害林姑娘及林氏产业!此保书需经有司备案!”
夺产妄想?终结!
“贾琏此行所图,无非林家产业。着其亲笔写下放弃对林氏一切产业管理权及任何主张的切结书!签字画押,即刻生效!”
代价!
“贾府需以王夫人或王子腾个人名义,向林府赔偿白银二十万两!作为贾琏买凶行刺、惊吓林姑娘、损害林家声誉之补偿!此款需由可靠之人押送至姑苏,当面交割!”
张仁听得目瞪口呆!这三条,条条打在贾府和王家的七寸上!
剥夺贾琏资产处置权、驱逐出江南、巨额赔偿,这比杀了他更让贾府和王家颜面扫地!
尤其那二十万两赔偿,简首是狮子大开口!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在不彻底撕破脸前提下,能争取到的最大利益,也给了王子腾和王夫人一个台阶下——毕竟人还活着。
“下官……下官必尽力斡旋!” 张仁咬牙应下,知道这烫手山芋还得自己去丢给王子腾和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