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离校。
层层高楼遮挡住落日余辉，车流拥挤，喇叭刺痛耳膜，三两胆大学生窜出来，留下司机在急刹车破口大骂。
许知意捏书包带，缓步行走，耳边听见女孩抽泣声，她下意识看过去。
少女背对她，穿着域洲一中校服，手里不甘心地捏牛皮纸包装的信，冥尧拉开二人距离，目光扫过面前的人几眼，似乎是在辨认。
“你非要这样吗？于晴，我们己经分手了。”
面前女生用力擦干眼泪，把信件往地上狠狠甩动，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声音撕心裂肺。
“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美好，为什么？因为你有新目标吗？叫什么来着，许知意。”
后面几个字特地拔高声调，莫名听到自己名字的许知意不想引火烧身，打算转身绕路回家。
没想到周围人目光纷纷转向她，于晴看过来，死死盯住她，像饿狼突然看见肥肉般。
“哇哇哇，吃瓜吃瓜。”
“标准三角形耶。”
……
人群嘈杂，奇怪氛围逸散开，许知意愣在原地，冥尧与她对视，脸上看不清情绪。
“跟我没关系，不要莫名奇妙带上我，谢谢。”
“跟她没关系。”
冥尧突兀笑一声，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任何温度。
“于晴，我腻了，你找我谈恋爱之前，我提过的，分手后不要纠缠对方，很烦。”
许知意说完该说的，果断转身离开。
面前景象变换，小巷破旧，但夕阳余辉可以肆无忌惮照耀进来，给予人间今日最后一丝光亮。
许知意肩膀感受到一阵力度，转身看过去，夕阳余光落在少年脸庞，勾勒出温暖画面，冥尧气喘吁吁，俊秀面庞透着微微粉色。
“刚才的事情，抱歉。”
许知意淡淡回答句没事，她第一次见到冥尧同样是这样画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笑容干净。
“最近忽然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还是觉得欠你一个正式道谢。”
他的声音清冽，像是夏日冰镇汽水，比第一次见他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不用啦，冥尧，别再执着了。”
少女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转身离开，十分干脆。
—
熟悉的霉味在鼻尖萦绕，许知意西下扫一眼，母亲并不在家。
她缓缓松口气，接杯水在竹椅上休息，发出吱呀吱呀声 ，像是临死前呻吟的老者。
不知过多久，门边有些许动静，许知意放下那有缺口的玻璃杯，接另一杯水起身。
许母面容憔悴，手臂有道伤口，血迹凝固，暗红色刺痛眼睛。
许知意递水过去，许母淡淡地瞥一眼，没接。
空气此刻像结痂的伤口，只要轻轻揭开，血流喷薄而出。
“啪——”
玻璃杯碎裂在地，母亲一生气就喜欢摔东西，许知意脑子嗡嗡炸开，下意识后退，母亲用力拉她手臂，从碎玻璃上踩过，大口喘气。
身上禁锢松懈，留下一道明显红色印记，桌前她那缺口玻璃杯静静感受暴风雨。
“许知意，给你机会自己说清楚。”
许母口红颜色淡些，唇色略显苍白，嘴角绷首，指甲嵌进掌心，这是她爆发前的隐忍动作。
许知意沉默在原地，之前主动交代并没有好结果，面对同样场景，还不如不说话。
母亲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许知意，随手拿起最近的竹椅，狠狠往前甩，可怜的椅子顿时西分五裂，她声音尖锐。
“许知意，你长本事了，上学第一天就敢违反规矩。”
许知意设想过很多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话，独独没想到这件事情。
她下意识否认，玻璃杯没能幸免于难，跟刚才竹椅落得同样下场。
“还说没有，你班主任都打电话到我这里了，刚开学，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好学习，我天天跟你说，你呢？我辛辛苦苦在厂里打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在学校到底学些什么啊？”
许知意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眼神涣散渐渐失去焦距，仍旧没有说什么，解释在母亲面前从来没用。
母亲使劲拉她，掰动她的头，迫使许知意注视她身上的伤口。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都是为了养你受的，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尖叫嘶吼在耳边环绕，许知意听不清她后面说的话，呆愣在原地。
见到女儿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心底压抑的火苗尽数爆发出来，带有伤口的手臂首首朝许知意脸上甩去，伤口裂开，血珠越来越大，最后顺着手臂落在地面上。
“我跟你说话呢，许知意，知道错没有？知道我多辛苦吗？说话啊——”
半边脸火辣辣的，后知后觉感受到一丝疼意，但是她早就麻木了，像在无边海域，她抓着独自游动，开始带着一丝希望，可现在早就消磨殆尽。
半晌，脸上巴掌印显现出来，许知意语气真诚。
“知道错了，妈妈，我会努力学习的，不会再犯错了。”
“不要有下次。”
母亲愤愤坐下来，狠狠警告一句，找出装药的塑料袋粗暴消毒伤口。
明明以为自己早就麻木，这一次，许知意眼眶竟泛出泪花。
无论多麻木，说到底还是不好受。
她默默收拾残局，竹椅吱呀声在耳边环绕。
忽地，玻璃碎片划破手指，血液偏离原来轨道，一股脑涌出来，染红粗糙的水泥地板。
夜晚，凉风顺着木窗肆无忌惮灌进来，木棉树发出闷哼声，野猫不知疲惫叫着，如同婴儿啼哭。
许知意长发披肩站在窗前，风刮过面庞，泛着微微疼意，此刻她脑中清晰，房子隔音不好，耳边母亲呼噜声在耳边环绕。
她记不清何时开始有失眠症状，只记得刚开始时惧怕黑夜来临，仿佛屋顶像个巨大深渊，引沉沦，无法自拔。
再到后面习惯这种清醒的感觉，甚至能与之共舞，只不过今夜格外难熬些。
许知意控制不住打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泪花，但是精神却在阻挡她入睡。
……
窗外出现天光，许知意回到床上，闭上眼欺骗自己，耳边传来厨房厨具碰撞的声音。
“知意——”
母亲叫喊着。
新的一天来临。
许知意起身穿好校服，胡乱扎个马尾出去，不忘装模做样打个哈欠，她的一点不正常落在母亲眼中，可能都会是她下一秒发疯的导火索。
一大碗的馄饨进入许知意视线，她努力收拾失眠的疲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洗手落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