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中军帅帐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赵渊倚着虎皮软垫，玄甲上的血渍己洗去，却仍沾着星点草屑——那是方才在黑风谷追击敌军时蹭的。案头摆着三盏青铜灯台，灯油泛着幽蓝，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那张“黑石堡布防图”上。
“陛下，魏将军的降书。”
陈锋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他掀帘而入，玄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手中捧着个檀木匣。匣身刻着狼首纹，正是阿鲁哈从前佩戴的将军令。
赵渊抬眼，正看见阿鲁哈从帐角站起。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玄色大氅，左脸的刀疤在烛火下泛着暗红，此刻正垂着头，双手捧着个牛皮包裹。
“魏将军。”赵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你可知，朕为何留你到现在？”
阿鲁哈猛地抬头。他的瞳孔在阴影里缩成细线——那是狼族特有的生理反应，即使被驯化多年，仍保留着对危险的敏锐。
“末将知罪。”他的声音沙哑，“从前为狄戎效力，是为活命；如今为大魏效力，是为……”他顿了顿，“为我那被囚在黑石堡的母亲。”
赵渊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狼首匕首。那是狄戎贵族的标配，刀鞘上还缠着狼鬃毛。他伸手按住案头的降书：“你献的黑石堡布防图，墨老说有七成是真的。”
“末将不敢欺君。”阿鲁哈跪下来，额头触地，“图是末将在狄戎王庭当差时，趁夜潜入档案阁抄的。至于那条密道……”他从牛皮包裹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是末将十二岁时，跟着老猎户采药发现的。入口在黑石堡后山第三棵老松树下，被块千斤巨石封死——当年老猎户说，那是前朝修士封的‘镇妖石’。”
岳翎从帐外走进来，手里端着盏热茶。她的目光落在羊皮纸上，瞳孔微微收缩：“密道入口被封，如何进去？”
“用火药。”墨老从案后探出头，推了推眼镜，“巨石虽重，却是石灰岩质地，混着硝石、硫磺的火药，能炸出个窟窿。”他指了指阿鲁哈，“魏将军还说，堡内有个废弃的军火库，藏着二十箱火药——够炸开那石头。”
赵渊的手指在图上。黑石堡的轮廓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他突然笑了：“好个魏忠（他赐的名）。你献图有功，朕封你为‘镇北校尉’，统管五千玄甲军。”
阿鲁哈的脊背微微发颤。他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谢陛下隆恩。”
“但。”赵渊的声音陡然转冷，“你母亲的命，还在狄戎手里。”他抽出龙渊枪，枪尖挑起案上的密信，“前日影卫截获狄戎密报，说黑石堡关押着魏国宗室——包括太子母后。”
阿鲁哈的呼吸一滞。他猛地跪首身子，声音发颤：“陛下！末将愿带三百死士，夜袭黑石堡！”
“急什么？”岳翎将茶盏放在他手边，“你可知那密道除了入口，还有条出口？”她指了指图的角落，“魏将军说，出口在堡外的‘鬼哭崖’，首通漠北草原。”
赵渊的目光亮了：“你是说……”
“末将的意思是。”阿鲁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若能打通密道，不仅能救太子母后，还能……”他顿了顿，“还能让狄戎的援军从草原退路被断。”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声。
陈锋掀帘而入，脸色煞白：“陛下！影卫来报，狄戎王庭的‘铁狼卫’己出雁门关，三日后抵达黑石堡！”
赵渊霍然起身。他望着墙上的布防图，目光扫过密道出口的标记，突然转身看向阿鲁哈：“魏忠，你可知炸开巨石需要多少火药？”
“二十箱。”阿鲁哈脱口而出，“军火库里有，但需要……”
“需要影卫的高手护送。”岳翎接口，“老周，你带影卫营去黑石堡外围，接应魏将军的死士。”
“墨老。”赵渊转向案后的老匠头，“你带墨家弟子，研究如何用最少火药炸开巨石——要确保不伤堡内工匠。”
“陛下！”陈锋急了，“总攻的时机……”
“三日后。”赵渊的声音斩钉截铁，“狄戎主力被铁狼卫拖住，正是咱们突袭的好机会。”他拍了拍阿鲁哈的肩甲，“魏忠，你带三百死士，跟陈锋去鬼哭崖。记住——”他的手指划过龙渊枪的枪杆，“若敢耍花样，朕的龙渊枪，会替你母亲收尸。”
阿鲁哈的喉结动了动。他望着赵渊腰间的龙纹玉佩，突然笑了：“陛下放心。末将这条命，早就卖给大魏了。”
深夜，帅帐的烛火熄灭。
赵渊独自站在帐外，望着天际的狼头星。岳翎披着他的玄氅，递来一盏热酒：“你在担心什么？”
“密道。”赵渊接过酒盏，“万一炸不开巨石，或者堡内有埋伏……”
“不会的。”岳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忘了？魏忠的母亲，是当年救过你的乳母。”
赵渊的手顿了顿。他望着远处的黑石堡方向，那里的夜空泛着青灰色，像头沉睡的巨兽。他突然想起阿鲁哈跪在图前时，眼底闪过的那丝光——那是对自由的渴望，还是对复仇的执念？
“传旨。”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让金羽商队把新纺机的图纸送些给漠北部落。告诉他们，大魏的商队，要比狄戎的铁蹄来得更早。”
而在千里之外的黑石堡，狼卫死士的头领正跪在汗王面前，呈上一封染血的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黑石有变，狼牙将启。”
汗王捏碎信笺，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突然笑了：“赵渊？那小子以为得了密道就能赢？”他摸了摸腰间的狼首匕首，“让他来黑石堡吧——这里，有他母亲的血，等着他来尝。”
风卷着沙粒掠过帅帐，将赵渊的话吹向远方。而在更北边的雪山深处，一个裹着灰布的身影正将最后一块狼首玉珏埋进雪堆。玉珏上的蝙蝠眼睛，闪着幽蓝的光。
“赵渊。”他的声音混着风雪，“你以为握住了狼牙密钥？真正的门，才刚刚打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