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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来得突然。
九月十五，金陵城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像撒了层碎银。州府衙门前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映得“江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匾额忽明忽暗。赵渊北伐未归，州府大印却在这夜被砸了个稀烂——李琮、王肃的残余势力勾结太湖水匪，纠集了三千旧部，正举着火把往州府里冲。
“清君侧！除妖后！”
为首的乱军头目举着染血的铁矛，声音混着雨声刺破夜空。他脸上的刀疤从左颊划到下颌，正是李琮当年的亲卫队长“铁面虎”。人群里，几个裹着灰布的身影趁乱往州府库房跑——那里，藏着他们从户部偷来的金印，还有半车能炸塌城墙的火药。
“陛下，江南急报！”
岳翎的声音从宣政殿的密报管道里传来，带着几分急促。她裹着素银凤纹披风，发间的珍珠簪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周朗站在她身侧，玄色官服未系玉带，腰间悬着影卫的玄铁令牌。
“李琮的旧部勾结水匪，打着‘清君侧’旗号反了。”她将密报拍在案上，“更绝的是——”她指尖划过密信末尾的血印，“他们要引狄戎精锐从金陵北门潜入，刺杀朝臣，策反守军！”
周朗的瞳孔骤缩。他望着窗外渐密的雨丝，突然笑了：“好个李琮，死到临头还敢玩连环计。”他转身看向岳翎，“夫人，影卫的暗桩可曾埋进金陵北门？”
“埋了十七个。”岳翎轻声道，“其中三个，是户部侍郎的贴身仆役。”
子时三刻，金陵城北门。
雨越下越大，城门洞的积水漫过了脚踝。守城的兵丁缩在门房里，搓着手里的铜酒壶——这是他们第三次听见“巡城”的吆喝。
“开门！”
一声暴喝混着雨声炸响。为首的乱军头目举着铁矛，身后跟着百来号人，刀枪在雨里泛着冷光。门房的兵丁刚要阻拦，就被一刀砍翻在地。
“快开！”铁面虎踹开半扇门，“再磨蹭，老子把你扔护城河喂鱼！”
门闩“咔嗒”一声被砸断。铁面虎带着人冲进门洞，正撞见两个浑身湿透的“巡城兵”——他们腰间挂着影卫的玄铁令牌，手中提着带血的雁翎刀。
“什么人？！”铁面虎的刀还没举起，就被为首的“巡城兵”一脚踹翻在地。
“影卫·暗桩。”那“巡城兵”扯下脸上的雨布，露出张年轻的脸，“奉岳夫人之命，等你们很久了。”
门洞两侧的阴影里，突然窜出数十道黑影。玄甲军的刀盾手从房顶跃下，短刃专挑乱军的腕脉；影卫的弩箭从门楣射出，箭箭封喉。铁面虎的亲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成了血葫芦。
“大人！”铁面虎被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带血的布团，“金印在……在库房第三排木柜！”
“早取了。”岳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撑着油纸伞，发间的珍珠簪子在雨里闪着幽光，“李琮的私印、王肃的狼首玉珏，还有你们勾结狄戎的密信——”她甩了甩手中的竹篮，“都在这里了。”
铁面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望着竹篮里的物证，终于明白——从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就己经掉进了岳翎的网。
“陈锋呢？”赵渊的声音突然从雨幕里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玄甲军的统帅陈锋裹着玄色大氅，骑着乌骓马从街角转出来。他的腰间悬着龙渊枪，枪尖还滴着血——那是方才在巷子里砍翻三个乱军头目时溅的。
“末将在。”陈锋翻身下马，“北门潜入的狄戎精锐五十人，全被围在城门洞。他们的马厩里，还藏着二十车火药。”
赵渊翻身下马，玄甲上的雨珠顺着甲叶滚落。他望着被押上来的乱军头目，目光扫过铁面虎脸上的刀疤：“李琮当年砍我云河守军的头，王肃往我粮道撒松脂——”他抽出龙渊枪，枪尖挑起铁面虎的下巴，“今日，便让你们看看，谁才是清君侧的人。”
“陛下！”周朗突然指着人群外，“户部侍郎求见。”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青衫的胖子踉跄着跪在雨里，脸上还沾着灶灰——正是户部侍郎。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家仆，怀里抱着半本账册。
“陛下饶命！”侍郎哭嚎着磕头，“是李琮逼我……他说只要开北门，就保我儿子做杭州知府……”
“啪！”
岳翎的凤纹扇骨重重敲在他后颈：“保他儿子？你儿子的脑袋，此刻正在城门洞的城墙上挂着。”她指了指街角——那里，两个影卫正举着带血的人头，正是侍郎的独子。
侍郎的哭嚎戛然而止。他望着那颗还在渗血的头颅，突然疯了似的笑起来：“好！好个岳妖后！你杀我儿子，我便……”
“拖下去。”赵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抄家灭族，悬首示众。”
雨越下越大，金陵城的灯火在雨幕里明明灭灭。州府衙门的大堂里，李琮、王肃的残余头目被按在跪垫上，身上的铠甲还沾着血。岳翎站在堂下，将一叠密信递给赵渊：“陛下，这是他们勾结狄戎的账——粮草、军器、暗号，一清二楚。”
赵渊接过密信，扫了眼最上面的一页：“好手段。”他抬头看向岳翎，“夫人这招‘诱敌入瓮’，比朕在鹰愁关放霹雳筒还妙。”
岳翎轻笑：“陛下过奖了。”她的目光扫过堂下的乱军，“不过——”她顿了顿，“江南的豪强，该清理了。”
周朗立刻会意：“臣明日便拟旨，凡参与叛乱的士绅，田产充公，家眷流放三千里。”
赵渊点头：“准。”他站起身，玄甲上的雨珠落在大堂的青砖上，“传旨。让张烈的水军封锁太湖，剩下的水匪，一个不留。”他又转向陈锋，“你带三千玄甲军，去嘉兴、松江，查那些勾结狄戎的盐商——他们的盐引，该换了。”
“陛下圣明！”众人齐声应和。
深夜，赵渊独自站在州府的望楼上，望着雨雾中的金陵城。岳翎撑着伞走到他身边，递来一盏热茶：“江南稳了。”
“嗯。”赵渊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她连夜整理叛乱名单磨出来的。他望着远处的灯火，突然说：“母后若知道，定要夸你。”
岳翎笑了：“陛下才是该被夸的。”她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龙纹玉佩，“明日，该启程回金陵了吧？”
赵渊望着北方的天际，那里有片阴云正缓缓散开。他摸了摸腰间的龙渊枪，枪杆上的血渍在雨里泛着暗紫——那是云河战场、鹰愁关、黑风谷的血，也是他要守护的，最珍贵的东西。
“回。”他说，“北伐的棋局，该收网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黑石堡，狼卫死士的头领正跪在汗王面前，呈上一封染血的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江南乱起，金陵生变。”
汗王捏碎信笺，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突然笑了：“赵渊？那小子以为平了江南就能赢？”他摸了摸腰间的狼首匕首，“让他来黑石堡吧——这里，有他母亲的血，等着他来尝。”
雨丝打在信笺的灰烬上，发出细碎的响。而在更北边的雪山深处，一个裹着灰布的身影正将最后一块狼首玉珏埋进雪堆。玉珏上的蝙蝠眼睛，闪着幽蓝的光。
“赵渊。”他的声音混着风雪，“你以为瓮中烹鳖就能稳坐江山？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