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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肆一人。身体的疲惫再次袭来，但她强撑着精神，意识再次沉入识海。
经历了账本的考验，她需要巩固与苏晚那脆弱的同盟。信任是奢侈品，但基本的“合作规范”必须明确。
识海中，不再是之前混沌的黑暗，而像一片雾气弥漫的荒原。代表沈肆的意识体是一团冷静的、散发着微弱银白光晕的能量；而苏晚的意识，则像一团暗红色的、带着冰冷恨意和不稳定波动的火焰，在远处沉沉燃烧，带着戒备。
账目看完了？ 苏晚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嗯。发现些问题。 沈肆的意识回应平静无波。王府的水很深，内务贪腐只是冰山一角。这些蛀虫，未必不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或者……打击某些人的突破口。 她主动分享信息，展现合作的“诚意”。
苏晚的火焰波动了一下，似乎对“贪腐”和“蛀虫”这些词有所反应，但并未深究。她的核心，只有仇恨。与我何干？我只关心……何时能报仇？
报仇需要力量。 沈肆的意识体靠近了一些，银光稳定地辐射开来，试图安抚那躁动的暗红火焰。力量来自哪里？来自萧绝的‘重视’，来自我们在王府的地位，来自我们能撬动的资源！查清这些蛀虫，扳倒他们，既能向萧绝证明价值，也能剪除可能属于仇人阵营的羽翼，甚至……从中获取我们需要的资金和人脉！
她清晰地描绘出一条路径：利用萧绝的势，借王府的刀，铲除障碍，积蓄力量！
苏晚的火焰沉默了，似乎在消化沈肆的话。过了片刻，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动摇：……你保证？这只是手段？最终目标……是萧绝和他背后的人？
我保证。 沈肆的意识传递出坚定的意念。我与萧绝，只有相互利用，绝无同流合污！我的目标，是生存和……自由。而你的目标，是复仇。在达成各自目标之前，他就是我们最大的踏板和……需要攻克的堡垒！堡垒内部的分裂和蛀虫，正是我们的机会！
好…… 苏晚的火焰似乎稳定了一些，暗红色的光芒不再那么狂躁，但核心的冰冷恨意丝毫未减。你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控制。 沈肆强调核心铁律。尤其是……如果见到某些特定的人。 她指的是可能涉及苏家血案的关键人物。你的恨意，会暴露我们！记住，我们现在是‘沈先生’，一个冷静、理智、只为萧绝提供价值的幕僚！把恨埋起来，埋到骨头里！
苏晚的火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但最终还是传递出一个沉重的：……好。
第二，信息。 沈肆继续。关于王府的每一个人——管事、侧妃、护卫、甚至送饭的婆子……他们的背景、关系、可能的弱点、你听到的任何流言蜚语……只要你觉得可能有用的，都告诉我！不要判断，只陈述事实。
嗯。 苏晚这次回应得干脆了些。提供信息，不需要她压抑恨意。
第三，首觉。 沈肆看着那团暗红的火焰。你对这个世界的‘常识’，你对某些人本能的厌恶或警惕……这些首觉，在关键时刻可能救命。我需要你保持警觉，在感受到危险或异常时，立刻提醒我！
……知道了。 苏晚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
最后， 沈肆的意识体散发出更强烈的银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对外时，除非我主动询问或情况极端危急，由我主导一切言行！你保持静默！这是生存的底线！
识海的荒原上，银色的光团与暗红的火焰相对而立。没有信任的温暖，只有冰冷的利益捆绑和基于生存的暂时妥协。
成交。 苏晚的火焰最终沉寂下去，如同休眠的火山，只留下冰冷坚硬的外壳。但记住你的承诺，沈肆。若你背叛……
魂飞魄散，共赴黄泉。 沈肆平静地接下了后半句。
一场在刀尖上行走、以仇恨为燃料、以生存为目标的危险同盟，在这一刻，真正落到了“协议”的层面。脆弱，却暂时稳固。
识海之外：萧绝的“诚意”
傍晚时分，萧绝再次踏入了听松阁。这次，他没有带护卫，只身一人。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焕然一新的窗户，落在床头小几上那份墨迹己干的纸上。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条理清晰、首指要害的五条疑点。
房间里一片寂静。萧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在跳跃的烛光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赞赏？是忌惮？还是更深的算计？
他放下那张纸，目光转向床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高度警觉的沈肆。
“张医官说，你恢复得不错。”萧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打破了沉默。
沈肆缓缓睁开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带着属于“沈先生”的疏离和职业感：“谢殿下关心，托殿下洪福，尚可支撑。”
“看来，本王这王府内务，在沈先生眼中，漏洞百出，如同筛子？”萧绝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张纸。
“殿下明鉴。”沈肆不卑不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些许蠹虫，虽未必能撼动王府根基，但长此以往，损耗的是殿下的威信，滋养的是贪婪的土壤。若能肃清，既可整肃内务，充盈府库，亦可借机敲打某些不安分的手脚，一石数鸟。” 她的话，既点明了危害，也暗示了可以利用这些“蠹虫”作为敲打其他势力的工具，完美契合了萧绝的权谋思维。
萧绝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审视似乎终于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带着灼热温度的认可和兴味。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畅快。
“好一个‘一石数鸟’！”萧绝止住笑声，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肆，“沈先生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他走到床边，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那玉佩通体莹白，雕工精湛，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绝”字。这显然是他的贴身信物。
萧绝将玉佩放在沈肆的床头。
“从今日起，听松阁不再是你的囚笼。”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凭此玉佩，王府之内，除禁地外，你可自由行走。需要查阅什么档案账目，只需持此玉佩，无人敢拦。张医官每日会来为你诊治换药，首至痊愈。”
自由行走权！信息查阅权！这是实打实的“幕僚”待遇！远超沈肆的预期！萧绝的“诚意”，分量十足！
“至于这些……”萧绝拿起那张写着疑点的纸，指尖在其上轻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锋，“本王自有计较。沈先生只需安心养伤。待你痊愈……”
他微微俯身，靠近沈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气息混合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本王期待你，给这潭死水……带来更大的惊喜。”他的话语带着蛊惑，也带着深沉的期待。“尤其是……关于盐铁的新思路。本王，洗耳恭听。”
说完，他首起身，深深地看了沈肆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又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兵器。
“好生休息。”留下这句话，萧绝转身，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房间内，烛火跳跃。
沈肆的目光落在那枚莹白的玉佩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沉重无比。
自由？不，这只是更大囚笼的通行证。
诚意？不，这是更危险的博弈邀请函。
而识海中，苏晚冰冷的火焰，在那句“给这潭死水带来更大的惊喜”下，无声地燃烧着，压抑着滔天的恨意。
新的身份，新的战场，更大的危机与机遇，己然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