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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走后，囡囡抱着一堆礼物蹲在地上数：“昭昭姐姐你看，这么多糖糕！还有刘婶子给的花布！”
李昭摸着她的头，望向窗外，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残破的草屋在灯影里也有了年味，远处传来孩子们放爆竹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掌灯时分，李昭在院里挂上最后一盏走马灯，烛光透过绘着《嫦娥奔月》的薄纸，在雪地上投下旋转的影子。她将囡囡抱上炕，林远则凑过来，三人围坐在火盆边，吃着热乎乎的芝麻元宵。
“昭昭姐姐，上元节为什么要挂灯笼呀？” 囡囡舔着沾了糖汁的手指，眼睛亮晶晶地问。李昭擦了擦她的嘴角，开始讲起脑海里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汉武帝的皇帝，他特别敬重一位叫‘太一神’的天神，觉得是太一神掌管着人间的风雨收成。每年正月十五这天，他都会在宫里点满灯笼，举行盛大的祭祀，祈求太一神保佑百姓平安。” 她的声音柔和，火盆的光映在她眼中，像落了一捧星星。
林远听得入神，手里的元宵都忘了吃：“就像我们拜山神一样吗？”
“有点像，” 李昭点头，又继续说，“还有个传说呢，说天上的神鸟迷路飞到人间，被不知情的猎人射死了。天帝知道后很生气，要派天兵火烧人间。有位善良的仙女偷偷下凡告诉百姓，让大家在正月十五这天挂起红灯笼、放爆竹，假装起火的样子。天帝往下一看，只见人间红光一片、响声震天，以为真的着火了，就打消了念头。从此，正月十五挂灯笼、放爆竹就成了习俗。”
囡囡听得屏住了呼吸，小手指着窗外的灯笼：“所以我们挂灯笼，是为了骗过天帝吗？”
李昭笑了：“是为了祈福，也是为了记住那些善良的人。你看，” 她指着走马灯上旋转的嫦娥，“每个灯笼里都藏着人们的心愿，有的盼着庄稼丰收，有的盼着亲人平安，还有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远身上，“盼着离家的人早点回来。”
林远的心猛地一暖，他知道她在说父亲。少年伸手握住李昭放在炕桌上的手，她的指尖因劳作而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
“爹爹会看到我们的灯笼的，” 他低声说，“他一定会平安回来。”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举起兔子灯笼：“我也要许愿！希望昭昭姐姐和哥哥永远不生病，希望爹爹早点回家，还希望每天都能吃元宵！”
李昭被她逗笑了，将她搂进怀里。火盆里的炭块爆出轻响，走马灯的影子在墙上缓缓旋转，窗外的灯笼光与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映，将这茅草屋映得格外温馨。
这个上元节，虽没有城里的繁华灯会，没有精致的宫灯彩楼，但有身边人的笑语，有火盆的暖意，有灯笼里承载的心愿，便胜过了万千风景。
李昭看着身边的少年和稚子，感慨这长青山下的岁月，哪怕有风雪灾害，有生离死别，只要能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团圆，便是她两世为人最想抓住的幸福。
而那些在灯影里流转的千年传说，此刻也化作了实实在在的烟火气，飘在柳家村的上空，温暖着每一个经历过暴雪寒冬的人。
残雪在向阳的坡地化出暗黑色的泥渍，第一株蒲公英顶着绒毛从石缝里钻出来时，李昭正用锄头翻起带着冰碴的春泥，土块碎裂时散发出潮湿的腐叶香。
“昭昭姐姐，这边石头多，我来。” 林远扛着刚磨好的锄头走来，少年的棉袍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因练拳而紧实的肌肉。他对准一块青灰色的页岩用力撬动，石缝里蛰伏的蚯蚓受惊窜出，在新翻的泥土上留下银亮的痕迹。囡囡蹲在旁边的草窠里，用小树枝扒拉着解冻的地面，忽然尖叫起来：“昭昭姐姐快看！小绿虫！”
李昭首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腰眼。她看着眼前两亩向阳的坡地，这里原是片长满荆棘的荒地，去年冬天狼群袭击时被火把烧过，此刻倒省了除草的功夫。“把石头捡干净，” 她指点着林远，“地要犁成三垄，中间高两边低，下雨才不会积水。”
少年点头，他想起父亲教他的农耕技巧，锄头落下时要贴着地皮，既省力气又能切断草根。阳光穿过刚抽芽的柳树枝，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跳跃，映得那双曾射杀狼王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对土地的虔诚。
开荒的日子琐碎而充满希望。李昭从镇上买回谷种和菜豆，用陶罐泡在温水里催芽；林远则跟着柳正辉学了编竹篱笆，青竹条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编成的篱笆墙蜿蜒在田垄边缘，像一道绿色的绸带。囡囡最忙，挎着小竹篮在田埂上跑来跑去，把李昭教她辨识出的荠菜、马齿苋、蒲公英分类放进不同的布兜里，小鼻尖上沾着草汁，笑得露出缺牙。
“昭昭姐姐，这个能吃吗？” 她举起一株开着小白花的植物。
李昭接过一看，是野生的萝卜苗：“能吃，凉拌了脆生生的。”
她顺便摘下几片叶子，教囡囡辨认：“你看，叶子边缘有锯齿，根是白色的，和有毒的石龙芮不一样。”
林远在一旁编篱笆，听着她俩的对话，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想起去年冬天李昭在灯下教他认字的情景，那时她手中握的是毛笔，此刻却沾满了泥土，指尖捏着的是嫩生生的菜苗，两种模样都让他觉得安心。
开荒期间，里正来过几次，也让柳正辉来指导了两人如何开荒备垄，并给他们办了地契，并表示开荒头三年是不用交税的。
播种那天，天空飘着细密的春雨。李昭将泡好的谷种分成三份，教囡囡用小手均匀撒在垄沟里，林远则跟在后面用锄头轻轻覆土。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却没人在意，看着褐色的泥土下埋进希望的种子，连空气里都透着甜丝丝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