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收下了瓷瓶,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和一句“本侯收了”,便转身,在亲卫的簇拥下,步伐沉稳地回到了主看台那属于他的位置。
玄色的身影落座,如同山岳归位,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周围喧嚣的气氛都为之收敛了几分。
白婉蘅站在原地,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
她轻轻蜷了蜷手指,压下心头那丝异样。
第一步,接触达成。
虽然过程充满了“意外”,但结果…似乎还不错?
至少,她成功地将自己(以一种相当震撼的方式)送入了这位冷面侯爷的视线。而且,他还收下了她的“谢礼”。
虽然那瓶伤药确实是白家秘制,效果上佳,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个信号。
一个她主动释放的、善意的信号。
“白姐姐!你没事吧?”康乐郡主惊魂稍定,立刻凑到白婉蘅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小脸上满是后怕和感激,“刚才真是太吓人了!多亏了姐姐你!还有侯爷!姐姐你刚才好厉害!那一下打马腿,太准了!”
周围几位贵女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和赞叹。
“是啊是啊!白小姐刚才真是神勇!”
“临危不乱,真是女中豪杰!”
“那李茂也太不像话了!差点害了郡主!”
白婉蘅微笑着应对,态度谦和,不卑不亢。
经此一事,她在这些贵女圈中的地位,显然又提升了不少。尤其是康乐郡主的亲近,更是无形中为她增添了一层保护色。
定北侯夫人秦氏看着被众星捧月的白婉蘅,再看看主看台上那位深不可测的冠军侯,眼神愈发深邃。
这个白家姑娘…不简单。
她处理完李茂那边的事(忠勤伯亲自赶来,对着秦氏、康乐郡主和白婉蘅连连赔罪,并承诺严惩儿子),又安抚了受惊的众人,马球赛终于得以继续。
白婉蘅婉拒了康乐郡主邀她同坐的提议,回到了自家的观礼棚。
林氏早己吓得脸色发白,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查看,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才拍着胸口念了好几声佛。
“蘅儿,刚才…刚才真是吓死娘了!”林氏心有余悸,“你怎么敢…怎么敢去拦惊马啊!还有冠军侯…他…他…”林氏想到叶辰那迫人的气势和传闻中的煞名,更是后怕。
“娘,没事了。”白婉蘅温声安抚,“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侯爷也只是…恰巧路过,伸了把手。”她避重就轻。
林氏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女儿沉静的脸庞,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以后可千万小心些!”
“女儿知道了。”白婉蘅乖巧应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主看台的方向。
恰巧,叶辰似乎也正朝这边看来。
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喧嚣的人群。
两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短暂交汇。
冰冷深邃,如同寒潭。
沉静坦荡,带着一丝探究。
一触即焚。
白婉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心跳,却莫名快了一拍。
马球场上,比赛激烈地进行着。
贵族子弟们策马奔腾,挥杆击球,引来阵阵喝彩。
但白婉蘅的心思,却不在比赛上。
她在复盘刚才的“意外”。
李茂的金马…真的只是意外吗?
以她对李茂那草包性格的了解,他确实能干出这种蠢事。但…时机未免太巧了。
就在叶辰入场,万众瞩目的时候。
而且,惊马冲向的,偏偏是身份尊贵的康乐郡主…
是巧合?
还是…有人借刀杀人?
白舒瑶?柳姨娘?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安宁公主?
白婉蘅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微冷。
看来,有些人,即使被禁足,爪子也伸得够长。
她需要更小心了。
比赛间隙。
一个穿着定北侯府亲卫服饰、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走到叶辰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叶辰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亲卫迅速退下。
叶辰的目光,再次扫过白家观礼棚的方向。
“白婉蘅…”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刚才亲卫带来的消息很简单:查清了,白家大小姐今日来马球会,似乎并无异常。与忠勤伯府李茂也素无往来。那惊马,确系李茂自己蠢笨所致。
一切看起来,真的像一场“意外”。
一场让她“恰巧”救下郡主,“恰巧”被他所救,“恰巧”送出谢礼的意外。
真的…只是恰巧吗?
叶辰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缓缓。
那瓶被随意收进袖中的伤药,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他端起茶杯,送至唇边,掩去了唇角那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捉摸的弧度。
无论是不是“恰巧”。
这个白家姑娘,都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马球赛接近尾声。
气氛愈发热烈。
白婉蘅看着场上奔跑的身影,心思微动。
她记得,前世这场马球赛的最终胜者,似乎是…靖国公府的世子?他球技精湛,带领的队伍一路势如破竹。
而叶辰的队伍…好像因为配合问题,陷入了胶着?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不动声色地“助攻”一把,进一步加深印象的机会。
她站起身。
“娘,女儿去更衣。”
“青黛,陪我走走。”
白婉蘅带着青黛,看似随意地朝着靠近赛场的边缘走去。
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场上那支身着玄色骑装、代表着冠军侯府的队伍。
以及,队伍中那个虽然被队员簇拥,却依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年轻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