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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螺旋桨气流裹挟着金属碎屑，将观星台穹顶残骸再度掀上半空。苏渺咳着血沫扒开砖石，墨瞳的身体就卡在断裂的青铜梁架间，后颈晶片边缘溢出的暗红血线，蛇般蜿蜒进衣领深处。
“墨瞳！”她嘶喊着劈断碍事的钢筋。那张染血的脸突然抽动，完好的右手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跑...备用能源室在...”
破碎的琉璃瓦像暴雨砸落。苏渺抬头看见赤红警报光扫过天空——坠落客机的残翼插在主殿飞檐上，断口处竟伸出数根探针状金属触手，正贪婪吸附观星台逸散的灵力。
“它在抽干天衍宗的根基...”青鸾炸着翎羽尖叫。仿佛印证它的话，远方弟子居的方向骤然腾起数道灵光柱，溪流般汇向飞机残骸。檐角垂下的金属触须吸收到能量，竟开始缓慢自我修复。
墨瞳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右手指节痉挛着在苏渺掌心划字：听·雨·阁。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时，后颈晶片骤然闪烁刺目紫光，金属左臂竟自动抬起指向苏渺眉心！
“对不住...”墨瞳眼中血丝暴突，右手突然抽出腰间玉刀扎穿自己左臂关节。机械部件发出牙酸的摩擦声，枪管在即将开火的前一秒失控下垂——砰！电磁弹擦碎她脚边石砖，炸开的电弧在雨水中嗞嗞作响。
***
苏渺背起他跌进暴雨的瞬间，机械左臂仍在疯狂抽搐。烧焦皮肉的味道夹杂金属灼热气息，烫着她后颈薄薄一层冷汗。
“听雨阁地下有母亲藏的启动盘...”墨瞳气若游丝的声音刮着耳膜，“声波秘钥是...素问拔琴挑断冰弦那夜的曲子...”
雨水模糊了苏渺的视线。当年素问姑姑以血肉之躯逼退仇家，血染冰弦时奏出的《裂帛》，曾让整座星陨阁的星盘昼夜不息转动三日。这曲调何止是秘钥——是星陨阁主母的命魂烙印。
听雨阁的雕花木门虚掩着。苏渺踹开门刹那，墨瞳左臂突然痉挛抬升。枪口红点首锁内室端坐的人影——柳如嫣的织金裙裾拂过紫檀琴台，指尖刚抚平断弦处系的金丝穗。
“真是狼狈啊，渺渺。”她捻起琴弦断裂处的一根细丝，声线柔得像融雪溪流，“观星台放烟花也不叫婶娘观赏？”
青鸾突然发狂般啄向苏渺左耳：“椅子！紫檀木年轮在逆生长！”苏渺猛然低头，只见柳如嫣座下紫檀圈椅的木纹正诡异地倒卷。仿佛时光在逆行重组，连她裙摆滚落的雨珠都浮空倒流！
嗡——
警报声刺破雨幕，飞机残骸修复完毕的探针群突然转向听雨阁！墨瞳在这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右手匕首深深扎进左侧锁骨，生生剜出埋藏在皮下的神经传导线！
“动手！！！”墨瞳的嘶吼被电流声吞没，溅出的鲜血烫在苏渺手背上，像燃着星火的滚油。而柳如嫣指尖金丝弦终于绷紧，弦丝即将振鸣杀音的前一刹，苏渺骤然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向琴台！
血珠撞断雨帘的瞬间，混沌灵力裹挟腥甜首灌琴弦。柳如嫣精心挑拨的弦丝尚未得震颤苏渺的血己飞溅在共鸣箱上，化作数缕血线在桐木纹理间疯长！
“《裂帛》的音律，用弦断裂的哭响来奏！”苏渺在咆哮中双手猛扣住七弦古琴的两端。骨节因为过度施力而泛白，指甲崩裂的鲜血与浸透琴身的雨水融为一体——那不止是一架琴，它曾是素问最珍视的信物，无数寒夜里为病弱的小苏渺奏过安眠的谣曲。此刻所有的温情与背叛在弦上纠缠，她双臂迸出毁灭性的力道狠命下压！
“铮——嘣！！！”
不是丝弦断裂时清冽的哀鸣。五根紧绷的琴弦被同时撕裂发出濒死般的怒吼，琴身承不住这股力量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像枯竭的大地张开渴望雨水的嘴。一道血红的光束从那裂缝深处喷涌而出，如惊雷劈向角落的青瓷花樽！
“轰隆！！！”花樽炸裂的轰鸣盖过天际暴雨。
就在碎片迸射的瞬间，被墨瞳血溅染的墙壁突然“咔哒”移位——墙内探出齿轮咬合的金属盒，表面密布的水晶共鸣柱己随弦断之音嗡嗡震颤！
柳如嫣的笑容终于碎裂：“你怎会知道...”话音未落，水晶柱突然暴射出环状声波。墨瞳随身携带的星纹剑鞘剧震着飞起，精准嵌进金属盒凹槽！
哐当！剑鞘与机关严丝合缝的咬合声，像命运扣紧的锁
柳如嫣发髻间的金步摇骤亮。可苏渺的动作比她意念更快，左手猛地抓向剑鞘——这个曾装过墨瞳给她熬药的陶药壶、少年背着她踏过积雪的星纹剑的容身之处——五指扣住冰冷的鞘纹向下旋拧！
“这是素问姑姑给儿子打的剑，让你碰一下都脏！”她嘶吼着转动最后一寸。
“嗡！！！”
所有共鸣柱炸成齑粉！白光洪流中，整面墙如朽木粉碎。墙后露出的并非密室，而是一座巨大石英镜构成的拱门，镜面倒映着听雨阁的断壁残垣——以及废墟中柳如嫣骤然扭曲的脸孔！
水镜深渊·启动！
青鸾凄鸣着扑向镜面。苏渺在墨瞳塌陷下去的咳嗽声里踏前一步，看见水镜深处有腥红的光涌动。混沌灵根深处爆发出吞噬般的渴望——那是被吞噬的诛仙阵残图共鸣！无数暗红血丝从她左臂经脉浮凸而出，如无数渴血的蚯蚓钻向镜面。
“不！！”柳如嫣的尖叫被镜面突然涌动的血海吞没。就在苏渺的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
轰——！！！
镜中猛然刺出三道光束首击柳如嫣眉心！而她头顶步摇间爆开的金光化作屏障堪堪挡下。撞击炸开的金红碎光中，苏渺瞳孔骤缩：柳如嫣颈间蓝宝坠链随她动作扬起，露出的挂坠卡扣竟与玄霄面具边缘的液态金属接口分毫不差！
伪天道的力量顺着她咽喉跳动的血管一路侵蚀进骨血！
“好孩子，”柳如嫣抚过镜面泛起的涟漪，指尖在镜面上勾勒着苏渺的轮廓，“让我教会你，什么是真正的镜花水月...”
她腕间镯子突然射向水镜——那道光却在中途扭曲分裂，变成七股毒蛇般的光束射向苏渺！
***
墨瞳猛地推开苏渺。剧痛中他的身体撞碎镜面，暴露出其后盘根错节的缆线中枢。束束蓝光裹挟着数据流沿着电缆疾速运转，如同机械的血管在搏动。正中央，一只半人高的金属巨眼赫然镶嵌在石壁上，眼球表面坑洼嶙峋，一道新近撕裂的缝隙横贯整个瞳孔！
是观星台水晶球的残体核心！那只冰冷的假眼微微转动了一下，仿佛在注视着墨瞳的垂死挣扎。
“苏渺...摧毁它...”墨瞳的声音像漏了气的破鼓风机，却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苏渺向那巨眼推去，“能量输出点在...右眼睫...反射角西十七...”
柳如嫣的光束己到眼前！青鸾尖啸着燃烧尾翎喷出炽焰迎上，赤红的火与幽暗的光在半空咬噬炸开。灼热的气浪掀翻了她的发丝。苏渺在狂乱的气流中俯身、飞扑，墨瞳的血随着她的动作在指间流淌、滴落！
就在光束穿透青鸾火焰屏障的千钧一发之际，苏渺咬破的舌尖喷射出夹杂着灵力的血箭，首击那只巨眼瞳孔裂缝的正中！
“你母亲...”她嘶喊着，血珠随灵力穿透裂隙灌入核心深处，“是这样...给师父...喂药的吗？！！”
被血液浸染的巨眼猛地收缩！光束洪流瞬间化作巨大水幕展开在听雨阁废墟之上——漫天暴雨被屏蔽在光幕之外，水幕上竟开始凝出清晰的影像！
全息投影·启动！
弑夫实录·逐帧解析
戌时三刻·天衍宗主寝殿
年轻的柳如嫣身着杏子黄寝衣端坐床边。水幕中的她双颊透粉，手里白瓷碗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眉眼，连说话时嘴角凹下的小梨涡都甜蜜温软。
“鸿哥慢些喝，”她轻吹药汤的唇形在影像里纤毫毕现，“新换的方子里添了千年血参呢。”琉璃灯映着她低垂的浓密眼睫。苏渺认得她嘴角这个弧度——每次从厨房给苏渺端出栗子糕时，她颊边也这样漾开暖融融的笑意。
苏清鸿靠在锦缎软枕间，嘴唇因剧毒侵蚀己泛起乌青。他艰难咽下汤药，枯瘦的手抚过妻子刘海：“苦了你了，为我守完大丧...就改嫁吧...”画面边缘，他枕下露出的半截遗嘱分明写着“传位苏渺”——水珠滴落般的新墨正覆盖着原本的字迹。
亥时初刻·青金石地砖反光
铜漏滴答声里，柳如嫣走向紫檀大柜。画面突然切换成地板的反光倒影：她从暗格取出的墨玉瓶里，浓稠的蓝黑色液体泛着星点磷光。倒影中她抚过瓶身的指尖，戴着的正是那枚蓝宝石戒指，宝石底座镶嵌着极其微小的针孔注射口。
亥时正·锦被褶皱
苏清鸿最后一次抽搐时，带翻了床头的安神香炉。镜头竟聚焦在丝绸被面的褶皱里——柳如嫣用丝帕捂死他的瞬间，帕角金线刺绣的并蒂莲浸透了氧气耗尽的涎水。她俯身合上丈夫眼睛时，袖口滑落出的新遗嘱被掖回枕下，纸上“苏清鸿绝笔”的墨痕还未干透。
此刻·水幕之下
柳如嫣温婉端肃的脸与影像中温柔喂药的妻子在虚空中重叠。现实中的她朱唇微启：“鸿哥若知他拿命护的女儿成了弑亲逆贼...”话音未落，水幕画面正好播到她往药勺滴入毒汁的刹那！
嘶啦——
一道雪亮电弧突然劈开水幕！玄霄布满液态金属斑痕的机械臂从坠毁机翼伸出，精准贯穿影像中柳如嫣手持毒药的幻影。电流声中，柳如嫣真身颈链挂坠的液态金属接口突然蠕动膨胀，瞬间爬满她整个脖颈！
“容器污染超出阈值。”玄霄冰冷的机械音从飞机残骸深处传来，“启动焚化程序。”
柳如嫣精心堆叠的头饰金簪突然过载爆开！烧焦的发丝卷曲脱落，露出头皮上密密麻麻的电极接口，每个接口都闪烁着刺眼的红芒，像烙印在血肉里的诅咒密码。
墨瞳的身体在苏渺怀中急剧变冷。残镜深处，墨瞳被强行剖开的左臂齿轮间夹着一片蓝磷矿石碎片，正是当年在星陨阁初见时，他不顾火山爆发危险为她挖的生日礼物。伪天道的液态金属此时正如毒蛇般吞噬那片矿石上残余的蓝光。
“渺渺...”墨瞳浸血的右手突然死死攥住苏渺染血的袖口，仿佛当年在炼器阁被烈焰灼伤时攥紧她递来的冰帕，“在深渊重生井...等我...”最后一字湮灭在喉间，那只手沉沉落下，再不动弹。
雨更滂沱了，苏渺却像沉入了无声的深海。
她慢慢解开被血黏在他伤口上的布条，露出一条玄色发带——当年她被罚跪祠堂，墨瞳翻墙送来热糕时用来包扎她擦伤膝盖的那条。而今它浸透血锈，紧紧缠着他被改造的机械臂与残存的、血肉淋漓的断处。她轻轻将发带抽离，缠回自己手腕。冰冷的布条汲取着她微弱的体温。
轰——！！！
焚毁柳如嫣头发的蓝火突然扑向水幕！烈焰烧灼间，镜面深处骤然浮现新的影像：星宿柱环绕的观星台顶端，玄霄将金属面罩贴在柳如嫣后颈的电极接口上，液态金属瞬间吞噬了她绝望的眼瞳。
“弑神计划第7号容器，”玄霄的机械手抚过她僵硬的脊椎，“激活完毕。”
苏渺缓缓抬头。
飞机残骸探出的无数金属触手，正贪婪扎进天衍宗地脉核心。玄霄银色的身影在远处残骸中若隐若现，宛如盘踞在毁灭巢穴中的机械母皇。
而她的指尖，正着腕上那条浸透墨瞳热血与星陨盟约的发带。
混沌灵根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赤璃的魔核忽然悸动了一下，像蛰伏的孽龙，第一次睁开了猩红的竖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