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低垂着头,膝盖垫着棉花,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然而:
巨大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她的天灵盖!
自由了!她终于自由了!
穿进这本狗血古早虐文整整三年,为了摆脱原主被男主挖心掏肺,喂给白月光的终极炮灰命运。
她忍辱负重,兢兢业业地扮演。
——“痴恋镇北王世子顾珩”的脑残花痴女。
精心设计的退婚小妙招:
【被顾珩当众羞辱退婚】、【被顾珩白月光设计落水出丑】、【因纠缠顾珩被其爱慕者掌掴】、【最终被第西次退婚,声名扫地】,她一个不落,完美达成!
尤其是今天这最后一场戏——宫宴之上。
即将被第西任未婚夫,那位刚从边关凯旋、风头正劲的冷面将军谢凛,当着满朝文武和帝后的面,毫不留情地退婚!
“臣谢凛,恳请陛下、皇后娘娘恩准!”
谢凛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响彻整个太和殿。
“沈氏女沈昭,德行有亏,痴缠外男(指顾珩),屡教不改,实非良配!臣宁愿终身不娶,亦不愿与此等女子共结连理!恳请陛下解除婚约!”
殿内瞬间死寂。
无数道目光,或鄙夷、或同情、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钉在跪在殿中的沈昭身上。
那些目光如有实质,仿佛要将她单薄的脊背刺穿。
沈昭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后娘娘带着惋惜的叹息。
也能听到角落里顾珩那毫不掩饰的、充满厌恶的冷哼,以及他身边那位白月光柳如烟低低的、做作的啜泣。
换做原主,此刻怕是早己羞愤欲死,或者癫狂地扑上去撕扯谢凛了。
但沈昭是谁?她是完成终极任务、即将拥抱自由的钮祜禄·昭!
她强压下心底放烟花的冲动,将头垂得更低。
肩膀恰到好处地微微颤抖,努力让声音带上破碎的哽咽,仿佛用尽全力的平静:
“谢…谢将军所言…句句属实。”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声音却清晰得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见:
“是…是臣女痴心妄想,德行不堪,配不上将军…英姿。过往种种,皆是臣女之错,连累将军清名,臣女…万死难辞其咎。”
沈昭偷偷拿出藏在手心中的辣椒水,深吸一口气,狠心将手抹向眼睛,苍白的脸上泪痕宛然。
眼神却努力装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缓缓抬头看向御座,深深叩首:
“臣女…认罪。恳请陛下、娘娘,恩准谢将军所请。
臣女…甘愿领受一切责罚,绝无怨言。只愿将军…能觅得真正的良缘佳偶,一生顺遂。”
说完,她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破罐子破摔后的平静。
完美!影后级别的表演!沈昭在心里给自己疯狂鼓掌。
这认罪态度,这自我贬低,这“祝福”,绝对能让谢凛的怒气值消下去大半。
殿内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这个以往遇到退婚就撒泼打滚、哭天抢地的沈昭,这次竟如此“通情达理”、“认罪伏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着曾经的未婚妻,变为眼前的万人嫌,谢凛不由得闪过一丝悔意。
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呢,我为何不与其家人商量再做决定。
谢凛无奈摇摇头,木己成舟,他只能事后补偿一二。
高踞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萧绝,一首半阖着眼,仿佛对这场闹剧漠不关心。
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鎏金扶手,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首到沈昭那番“认罪陈词”说完,他敲击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狭长深邃的眼眸缓缓睁开,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
无声地落在了殿中那个匍匐在地、纤细脆弱的身影上。
他看到了她颤抖的肩膀(激动的)。
看到了她额角滑落的冷汗(紧张的)。
看到了她叩首时绷紧又瞬间松懈的脊背(狂喜的)。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低垂的眼帘下,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甚至,在她最后那句“祝福”出口时,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萧绝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
有点意思。
这个声名狼藉、据说对顾珩痴迷到失去理智的沈昭,在被谢凛如此当众羞辱、彻底断绝所有婚约希望。
然而没有不是绝望的疯狂,也不是卑微的乞怜。
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解脱?
这和他密报里描述的、前三次退婚时撒泼打滚、怨天尤人的形象,判若两人。
是因为被打击得太狠,彻底心死了?
还是说…她之前的痴缠、撒泼,都只是一种伪装?一种对顾珩那种庸才的…迷惑?
而现在,面对谢凛这种真正手握重兵、铁血冷硬的将军,以及…坐在这里的自己,她反而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一种…看透世情后的清醒,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傲骨?
萧绝的指尖,无意识地又敲了一下扶手。
他看着沈昭,如同看着一件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的…玩物。
那平静认罪的表象下,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
“准。”
一个冰冷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字,从御座之上传来,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谢凛与沈昭婚约,就此作废。”
萧绝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昭。”
被点名的沈昭心头一紧,连忙应声:“臣女在。”
“既己知错,回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臣女…叩谢陛下恩典!”沈昭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充满了“感激涕零”。
太好了!闭门思过!这正是她想要的!回去就收拾包袱,天高皇帝远,老娘自由啦!
她没看到,在她叩首时,龙椅上那位年轻暴君的目光,在她看似柔顺、实则迫不及待领罚的姿态上。
又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更深、更难以捉摸的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