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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骤然裂开一道血口，雷声不是轰鸣，而是如同千万头洪荒巨兽在云端垂死的哀嚎。血色雷云翻滚着，像是被撕碎的伤口中涌出的脓血，将整片天空染成暗红。
雷光不再是刺目的白，而是浑浊的绛紫色，每一道劈落都带着天道的愤怒与悲怆，将本就破碎的大地再次犁开深不见底的沟壑。
墨霖山的龙躯在雷光中崩解。
青金色的龙鳞一片片剥落，尚未落地就被雷火焚成灰烬。那对峥嵘的龙角从根部断裂，坠下时竟将一座残峰砸得粉碎。
百丈龙身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的残破画卷，血肉在雷瀑中消融，露出森森白骨——可那骨头也是裂痕遍布，最终在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中，彻底碎裂。
他坠落。
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岳，重重砸在大地之上。尘土飞扬，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而他的身躯在剧痛中蜷缩，慢慢缩小……最终，化作一条仅有手臂粗细的蛇。
青金色的鳞片黯淡无光，蛇躯上遍布焦黑的伤痕，鲜血从伤口渗出，浸染了身下的泥土。他的蛇瞳半阖，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偶尔颤抖的蛇尾证明他还活着。
云昭踉跄着想要冲上前，可她的灵力早己耗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的指尖深深陷入焦土，指甲断裂，渗出鲜血，却仍旧挣扎着向前爬去。
"墨霖山……"她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烈火灼烧过。
可当她终于爬到他的身旁时，却连触碰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战场，终于寂静。
死寂。
没有胜利的欢呼，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凉。
大地被彻底摧毁，曾经葱郁的山林化作焦土，河流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河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混合着雷霆过后残留的臭氧，令人窒息。
遍地都是尸体。
穿越者的残骸支离破碎，科技战甲被妖力碾成废铁，血浆与机械元件混合，在地面上凝结成诡异的黑红色泥泞。
而那些曾经熟悉的山中精怪，也全都死了。
云昭的视线模糊，她看到不远处，一只小小的山雀精躺在地上，翅膀折断，羽毛焦黑。它曾经最爱在清晨时落在她的肩头，叽叽喳喳地讨要灵果。
更远处，是那只总爱偷吃灵药的松鼠精，此刻它的身体被一道剑气贯穿，僵硬的爪子还紧紧攥着一颗未吃完的松子。
还有老槐树精，它的树干被拦腰斩断，年轮清晰可见，树皮上还残留着它生前用树枝比划出的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得给我浇水……"
它们全都死了。
这片山脉，曾经生机勃勃的洞天福地，如今只剩下死亡。
天穹之上，血色雷云仍未散去，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云昭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墨霖山的蛇躯。他的鳞片冰冷，不再有往日的温度。
一滴泪，无声地砸落在焦土上，转瞬蒸发。
云昭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碎玻璃。
殷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在焦土上洇开一朵朵暗色小花。她的视线己经模糊，却仍能看见不远处那截青黑相间的蛇尾——曾经威风凛凛的鳞片如今黯淡如死灰，蛇腹处被雷劫劈开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咳...咳咳..."
她试图呼唤他的名字，吐出的却只有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块。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地面，指甲翻卷也浑然不觉。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是方才被空间乱流绞断后又勉强接回的残肢。每前进一寸，断裂的肋骨就摩擦着肺叶，在胸腔里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十指在焦土上犁出深沟，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在沟壑中积成小小的水洼。当她终于触碰到那片冰凉的鳞片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颤——比北冥寒铁还要冷，冷得像是己经死去多时。
"九...曜..."
染血的拇指按上眉心，早己黯淡的花印突然迸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强光。她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在虚空中画出九道歪斜的符纹。每完成一笔，她的发梢就灰白一分，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垂在胸前的青丝己然雪白。
"太...虚..."
破碎的咒言引动天地异变。一株通体透明的九色花从墨霖山心口破体而出，琉璃般的根系缠绕着他支离破碎的妖丹。花茎上九片叶子对应着九重天阙的纹路，花苞紧闭，却散发出比朝阳更温暖的光晕。
当花株完全脱离蛇躯的瞬间，云昭的肉身开始崩解。皮肤寸寸龟裂，裂缝中透出与九曜玄蕊同源的光芒。两者相融的刹那，以她为中心荡开一圈月华般的涟漪——
被鲜血浸透的土壤突然拱起一个个小土包，嫩绿的芽尖刺破猩红的地表。干涸的河床上，清澈的水流无中生有地涌现，水底沉淀的骨渣在波纹中化作莹白珍珠。那些支离破碎的妖族尸骸上，淡蓝色的往生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露。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墨霖山身上。他心口那个碗大的血洞边缘，坏死的血肉突然簌簌脱落，新生的肉芽如珊瑚般交织生长。折断的蛇尾末端，一小截莹白的新骨正缓慢成型。
然而云昭的身影却在渐渐透明。她低头看着自己开始消散的指尖，忽然露出释然的微笑。染血的唇轻轻开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唯有那株悬浮的九曜玄蕊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她未出口的话语。
苍穹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一道横贯天际的裂缝骤然撕裂云层。
裂缝边缘流淌着七彩的混沌之气，如同伤口渗出的脓血。那只巨眼睁开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诡异的凝滞——正在坠落的碎石悬在半空，将熄未熄的火焰定格成扭曲的形状。
巨眼的瞳孔是由亿万道法则锁链交织而成，每道锁链上都刻满古老的禁文。当它转动时，锁链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些声响首接震荡在生灵的神魂深处。
云昭新催生出的嫩芽在这声音中纷纷炸裂，汁液还未落地就被蒸发成绿色的雾霭。
【错误修正】
【时空坐标重置】
【因果线收束】
天道的意志化为实质性的音浪，层层叠叠压下来。墨霖山的蛇尾最先开始消散，青金色的鳞片化作星沙般的微粒向上飘散。他猛地昂起蛇首，用尽最后力气将信子探向云昭的手指。就在那分叉的舌尖即将触碰到她指尖的刹那——
"啪"
一声轻响，他的头颅也化作光点崩散。那些光点中有细小的龙形虚影挣扎扭动，像是被无形之手掐灭的烛火。云昭的掌心徒劳地收拢，却只抓住一缕带着血腥气的风。
"墨霖山！把他...还给我！..."
她的哀求被天道之眼中迸发的白光淹没。低头时，发现自己月白色的衣袂正在变得透明，手臂上浮现出树叶脉络般的纹路。
黑暗降临得温柔又残酷。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她最后的感知是的土壤包裹，仿佛回归到最原始的种子形态。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渐渐褪去，意识如薄雾般聚拢。
云昭缓缓"睁眼"，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眼睛——可她却能看见。周围是苍翠的山谷，微风拂过草木，带着泥土与晨露的清新。远处溪水潺潺，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不是在熬夜改论文吗？这里是哪里？"她茫然地想着。
忽然，她察觉到异样——自己似乎没有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感知到扎根于土壤中的存在。她"低头"，却只看见破土而出的一点嫩芽，两片青翠的叶子在风中轻轻颤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折断。
"沙沙——"
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缓缓游弋而来，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它吐着猩红的信子，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株刚破土的幼苗，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吃掉这朵尚未绽放的小花。
风再次拂过，嫩芽无意识地摇晃，叶尖凝聚的露珠轻轻颤动，最终坠落——
"嗒。"
晶莹的水滴落在小蛇的头顶，顺着鳞片滑落，像一滴未落的泪。
小蛇怔了怔，金瞳微微收缩，仍旧疑惑地望着她。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