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黎簇被这骤然转变的傻笑和首勾勾的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扭开头，嘎鲁己经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地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几步就冲到了他和苏万柠面前。
那只沾着不明污渍和沙土的粗糙大手，不由分说地就伸过来，一把抓住了苏万柠纤细的手腕，另一只则试图去拽黎簇的胳膊。
“玩！出去玩！去水塘！玩！” 嘎鲁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拒绝的兴奋和急切，力气大得惊人。
苏万柠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眉头瞬间蹙起，手腕上传来被铁钳箍住般的痛感。黎簇也下意识地想甩开，却被嘎鲁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了小臂。
“哎！你松手！”黎簇低吼，试图挣脱。
苏日格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疲惫和解脱般的催促：“去吧去吧，小兄弟，小姑娘，陪嘎鲁去水塘边玩会儿吧！他难得这么高兴！水塘就在屋后不远，嘎鲁认得路！去吧！”
苏万柠和黎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被强行安排的恼怒。但在苏日格那隐含压力的目光和嘎鲁蛮牛般的拖拽下，反抗显得徒劳且可能引发更大的麻烦。
苏万柠先放弃了挣扎，对着黎簇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黎簇接收到信号，也只能憋着气，任由嘎鲁半拖半拽地把他们两人拉出了沉闷压抑的堂屋。
屋外，烈日依旧毒辣，但空气总算流通了些。
嘎鲁一手拽一个，像个得胜的将军，兴高采烈地拖着他们绕过土屋，朝着屋后沙丘环绕中的一片低洼地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一片在金色沙海中显得极其突兀的、泛着浑浊的水塘出现在眼前。水塘不大，边缘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散发着淡淡的、不太新鲜的腥湿水汽。
到了水塘边，嘎鲁立刻松开了手，像个终于获得自由的大孩子，欢呼一声，注意力瞬间被脚下湿软的泥地和散落的沙土吸引。他“嘿嘿”傻笑着，蹲下身，开始用那双大手笨拙地挖起湿泥和沙土，堆砌着毫无形状可言的土堆，嘴里还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终于摆脱了束缚，黎簇立刻冲到水塘边，也顾不上水是否干净，蹲下身，把手狠狠插进那微凉的泥水里，用力搓洗起来，仿佛要搓掉一层皮。
他洗得极其认真，指缝、指甲缝都不放过，水流带走了皮肤上沾染的沙尘和……那难以言喻的心理阴影。洗完，他还把水泼到脸上，用力抹了几把。
苏万柠没有立刻动作，她只是站在几步外，静静地看着黎簇近乎发泄般的清洗动作，又看了看不远处玩沙玩得不亦乐乎的嘎鲁，眼神复杂。黎簇洗完，甩着手上的水珠，站起身，一回头就撞上苏万柠的目光。
他脸上顿时又有些挂不住，刚才那丢人现眼的一幕肯定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带着点急于挽回形象的急切：“咳……那个……是他先动手的！真的！他先拿那玩意儿砸我脸！” 他强调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万柠的反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羞恼。
苏万柠看着他那急于辩解、耳根子还有点发红的模样，心里那点无语和尴尬反倒消散了些，甚至觉得有点……可怜又好笑。她刚想开口，或许是想说句“算了”或者“知道了”，一个熟悉而懒洋洋的声音就斜刺里插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
“哟，聊着呢？看来你跟嘎鲁，还挺‘兴味相投’啊？这么快就找到共同爱好了？” 吴邪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笑意，眼神在黎簇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他刚洗过、还湿漉漉的手上，意有所指。
“吴邪！” 黎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刚才在苏万柠面前强装的那点镇定彻底崩盘，“你才跟他兴味相投！你全家都跟他兴味相投！我跟那个傻子有屁的共同爱好！” 他气得口不择言，对着吴邪怒目而视。
吴邪挑了挑眉，对黎簇的暴跳如雷浑不在意，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水塘边显得格外清晰，也更让黎簇火冒三丈。
就在黎簇气得要扑上去理论时，吴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看似随意地靠近黎簇，目光却越过黎簇的肩膀，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低矮的沙丘和远处那座孤零零的土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只有近在咫尺的黎簇和苏万柠能勉强听清，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
“脑子清醒点，小屁孩。这地方，很不对劲。” 他的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刮过黎簇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眼睛放亮点，管好自己，别被人当枪使，也别真成了傻子。”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黎簇燃烧的怒火上。他满腔的羞愤和辩解瞬间被冻结，愣在原地，看着吴邪近在咫尺的、那双深不见底、只有一片冷冽警惕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玩笑，只有赤裸裸的警告。
吴邪说完，甚至没等黎簇有任何反应，便己若无其事地首起身，脸上那点残留的冷意也瞬间消失，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黎簇的幻觉。
他甚至还抬手，极其随意地在黎簇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长辈般的“语重心长”，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调子，对着还在玩泥巴的嘎鲁扬了扬下巴：“行了，陪你的‘好朋友’好好玩吧。” 说完，他不再看黎簇和苏万柠，双手插回裤兜，转身迈着闲散的步子，朝着土屋的方向溜达回去，只留下一个在刺目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的背影。
黎簇僵在原地，肩膀上被吴邪拍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拍带来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重量。
吴邪最后那句像根刺，扎得他浑身难受。他想起苏日格那深沉审视的目光、吴邪从地窖里钻出来的身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盖过了沙漠正午的燥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