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林砚对“戏伶”进行管理工作的第七天。
那些借来的书已经被他读过了大半,不说成为音乐一道的老手,至少表面上侃侃而谈不成问题。
搭配上书中学来的那些话术和沟通技巧,倒也能勉强满足“戏伶”每天的刁难。
这一天上午,他盘膝坐在收容室的地板上,听着“戏伶”轻抚琵琶,弹奏一支他没听过的新曲子。
这支新曲子比起他之前听到过的那支妇人曲,要慷慨激昂得多。
起调如战鼓轰鸣,刀光剑影;承转若千军突袭,斩金破壁;最后的尾声,似十面埋伏,步步紧逼。
曲子的最后没有交代结局,但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听得林砚心神一阵摇荡,恨不得马上找人厮杀一场。
他和部长求证过,理论上来说,正常员工听到“戏伶”演奏的曲子都只会持续不断地受到精神冲击,他能免于影响的原因估计是那根“戏伶”赠予的发簪,这支发簪能够让他免受任何“戏伶”造成的精神伤害,甚至还能根据它所弹奏的乐曲类型,在一定时间内鼓动心绪,获得某项素质的增幅(临时提升四项品质之一一级)。
一曲终了,他坐在地上轻轻鼓掌,“戏伶”似乎对这唯一观众的捧场十分受用,抱着琵琶屈膝施了一礼,便坐在了收容室中央的小凳子上,暂时休憩。
而林砚也很满意,他一时还没有从穷疯了的状态里转变过来,只知道超出份额产出的能源量都会被计入员工当月的奖金里,这可都是大把大把的眼啊,谁不喜欢钱呢。
有了钱,才能还清家里的债务,供上妹妹读大学的费用,搬到更好的社区,改善生活质量......
就在他陷入遐想之际,林砚听到了收容室外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是异想体突破收容的警报。
他侧耳倾听片刻,突破收容的是HE级异想体“唇舌”,就在自已这一层,一级警报,意味着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
由于他正在管理异想体,不能主动离开收容室范围,所以林砚此时只能默默祈祷同事们不要出现太大的伤亡,希望此次异想体出逃事件能如同大多数时候一样快速解决。
然而,事与愿违。
自警报响起开始,已经过去了大约十五分钟,不仅没有传来“唇舌”已经被镇压的播报,甚至还发生了多只异想体一同出逃的恐怖情况,警报等级已经提升到了二级。即便处在收容室内,林砚也能隐隐感觉到外面的战斗非常激烈,各种爆炸、呼喊声不绝于耳,偶尔还能听见极其轻微的,将死之人的惨叫。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收容室的大门上。
就连收容室厚重的大门也为之扭曲变形,在内与外之间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缝隙的大小刚好够用来观察外面,林砚先是看了一眼“戏伶”,确定它的状态正常之后,才握紧“未竟之美”,小心地朝着那道缝隙靠去。
“林砚,快离开收容室!那里很危险!”
林白部长的声音在内心中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林砚下意识看向胸口处的通讯器,它黯淡的指示灯显示自已刚刚并没有被启动过,那部长的声音是从哪来的?林砚茫然地环顾四周,墙上的监视器没有传递声音的功能,收容室内除了他就是“戏伶”,再无其他生物。
“快逃!大家......大家都死了,主管已经放弃了我们,林砚,快出来!”
这次是夏洛蒂前辈的声音。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林砚的心中环绕,有时是妹妹的,有时是母亲的,甚至还有他自已的。所有话语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离开收容室,去到外面的走廊中。
是异想体的把戏!林砚回过神来,后退了几步,再也不敢贴近那道缝隙,而是忌惮地推了一些障碍物过去,试图把缝隙给堵上。
面对“唇舌”的纷繁袭扰,他只能在内心反复默念,千万不能让自已看守的“戏伶”再突破收容,异想体之间所能产生的连锁反应要远远超过一加一的程度,现在自已的任务就是坚守,预防部门可能发生的进一步损失。
“官人,你的心中......有杂音呢......”
看着他这副迷茫的样子,“戏伶”眯起了眼睛,用手在琵琶上轻轻一拂,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将那些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一扫而空。
“......谢谢。”
承了自已看守的异想体的帮助,林砚的内心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友好地向它道了谢,在收容室内一个可以兼顾“戏伶”和大门缝隙的位置站住,手中的长枪蓄势待发。
战斗的声音还在持续,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预料中最坏的情况,是“戏伶”受到了外面的骚动蛊惑,也提出想要去外面看看的想法,甚至与他产生冲突,被视为压迫工作而导致暴走,或者“唇舌”侵入收容室,对他形成两面包夹之势,虽然“唇舌”和“戏伶”的伤害类型都能被身上这套“未竟之美”的抗性照顾到,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一级员工,弱小,可怜,没有队长那么强大的力量,支撑他死战的意志完全就是公司那笔异常丰厚的抚恤金。
好在这些都只是他的臆想而已。
再过了一刻钟之后,异想体被镇压的播报才姗姗来迟,与宣告上午工作时间结束的播放联袂而来。林砚推开了自已堆在缝隙处的障碍物,收容室的大门结构有些损坏,只能勉强打开半个身位的大小,他费了好一会功夫才挤出去。
来到走廊里,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林砚也不得倒吸一口凉气,入目之处满是疮痍,走廊内的各种设置已经被破坏了个大半,天花板、地板、墙壁上纵横遍布着黑色的灼烧痕迹,各处都躺着受了伤正在哀嚎的同事们,不仅有安保部的员工,还有从其他部门前来增援的同事们,主要隶属于情报部与培训部,其中几具过度残破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模样,甚至就完全是一团坑坑洼洼的不明物体。
林砚真心希望那些不是他要好的朋友们。
再往远处,一枚红色带有斑点的巨大漏斗形卵立在地上,一片特别厚重的枯黄叶片盖住了它的上半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巨大的猪笼草。
萨沙队长是走廊里除了林砚唯一还站着的人,但他此时的状态明显也不好,只能依靠手中的剑勉力支撑着自已的身体,看见林砚从收容室里出来,仅是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动了动嘴唇,林砚明白自已现在要做的事情,点了点头,立刻放下手上的武器,把地上受伤的同事们一一抱了起来,往员工休息室里送。
在路上,他看见部门内的各间收容室大门几乎都已经破损,除了不存在“出逃”这一概念的“蟠桃”之外,其余的两只异想体都已经随着“唇舌”一起变成了卵状,躺在地板上等待善后回收。
e.g.o装备赐予他的体能让林砚很快就把还喘着气的同事们送进了休息室,好消息是,安保部的文职们因为战场远离休息室的原因,都还活得好好的,在夏洛蒂前辈的组织下,他们也迅速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随着休息室内的再生反应堆开始运转,员工们的伤势开始恢复,但是其中有些人似乎还受到了尤为严重的精神创伤,林砚把身上e.g.o装备严重破损、少了整只右手的恩菲放在了离反应堆近一些的地方,希望他能早些恢复,再用他的“福禄”去治疗同事们的精神问题。
一些伤势较轻的员工们逐渐苏醒,从他们的口中,林砚也逐渐得知了这场镇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