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先找玄儿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儿。”
怎么又称呼他家主,多年夫妻,谢天行知晓只要她叫他“家主”,表明很生气。
而自已方今仍是需要潘家的支持,不可与她翻脸,只能岔开话题。
潘静姝怎会不知夫君所想?今儿提起陈年旧事,无非是看他最近太过张狂了些,给他提个醒罢了,免得得陇望蜀,不知所谓。
“玄儿我会负责找寻,至于老爷您兄弟情谊的事,还是您处理妥当比较好。”
谢天行听出了潘静姝话中的警告之意,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赔笑应下。
“夫人说得极是,我定当尽快寻回玄儿。这二弟三弟之事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谢天行这些话她早就听的腻烦,也不想搭理他了。这些年失望太多,也无所谓他如何处理。
玄儿若是无事,万事皆可商量,但若有事,她不介意将谢家搅和的天翻地覆。
谢天行见夫人端起青白釉梅花纹瓷杯,旁若无人的品着特供的云山雾茶。
反观自已说了这些话,连个茶水都没上,好歹是谢家家主,不管去哪,都是前拥后簇的人上赶着巴结的。
独独在潘静姝这儿,不受待见,脑中不由浮现出媚儿的小意温柔,心下登时如微风拂过湖面,荡漾开来。
这一对比,他在这正堂坐不下去了。
“夫人,我这就寻人去老二那里,你多休息,切莫动气。”
寥寥关心几句,脚步匆匆出了澜园。
丫鬟青柳在门外瞧见人走远,才进屋,低声回了句:“夫人,老爷似乎是去了佛堂...”
周嬷嬷暗暗朝青柳使了个眼色,这丫头跟夫人说这些作甚?没得伤心难受。
“好啦,嬷嬷,您也别翻眼皮了,仔细闪着眼睛,即便青柳不说,我也是知他自是不会去二房三房那边的,这么些年,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潘静姝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
倘若不是因着夫君只有玄儿一子,那薄情郎又怎会费心派人查找?
说也奇怪,这些年来,只有自已有孕生子,而自已当年早产产子后伤了身子,大夫诊断伺候再难有孕。
谢天行明面上仅有媚儿这一房妾室,在外人的眼中,始终保持着一副钟情于正妻的形象。
众人皆言,谢天行与正妻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其恩爱之情令人称羡不已。
而这些年那妾室一直无所出,直至当下依然有人议论她善妒,不许妾室生子,可谁又知谢天行在外养了不少外室,可均是无所出。
而他明知外人对自已的误解议论,却从未解释分毫,
想到这儿潘静姝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满是苦涩。
周嬷嬷瞧见她脸色不好,手法娴熟地给她按了眉心和肩颈。
潘静姝神情舒缓放松地靠在软榻上,任由周嬷嬷按着。
当年父亲说他老实可靠,又是新任谢家家主,上头只有一位庶母,二位未成年的庶弟,她只要嫁过来,那不是现成的谢家主母。
呵~
若是重来,她宁愿嫁于普通门户,凭借自已丰盈的嫁妆,也比现在自在的多。
“夫人,那位老夫人又差人来请了。”青柳瞧着主子眼下的乌青,不忍地小声开口回禀。
潘静姝疲惫地睁开眼,“这次又是何事?”
青柳愤愤不平道:“来人说老夫人头疼,着您去侍疾。”
“她只是老爷的庶母,仗着长辈的头衔处处挑刺,自个儿有正经的儿子儿媳,还老来找您的麻烦。”
这次青柳吐槽,周嬷嬷没拦着,“要不要老奴去给您回了?”
潘静姝冷笑一声,“青柳说的没错,她好歹是‘长辈”,‘长辈’病了,作为儿媳怎能不去看看?我倒要瞧瞧她今日又耍什么花样。”
来到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头上戴着镶嵌着翠绿宝石的抹额,装模作样地斜躺在床上。
一见潘静姝便沉着脸训斥:“你如今越发没规矩了,见了我也不行礼。”
潘静姝盈盈下拜,口中说道:“儿媳见过老夫人,只是儿媳身体不适才迟了些。”
老夫人冷哼一声,“莫要找借口,定是你心里没有我这个老夫人。”
潘静姝垂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嘴上却温顺地说:“儿媳不敢。”
老夫人接着发难,“听闻你近日裁减了府中的用度,连我的份例都少了,可是嫌我老太婆无用,吃闲饭了?”
潘静姝轻轻抬起头,目光平静,“老夫人误会了,如今府中进项渐少,各处开销又大,儿媳也是为了谢家着想,这才节省些许。不过儿媳疏忽了老夫人这里,这就补上。”
说着,示意青柳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却是几只死老鼠。
老夫人惊得坐起,尖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静姝缓缓起身,语气畅快道:“儿媳听闻您身体不适,立即带着人参赶了过来,许是近日天气潮湿,库房里进了不干净的畜生,吃了不该吃的,补过头了,一命呜呼。”
她朝周嬷嬷摆了摆手,后者会意,将礼盒撤下。
环视内室一番,才接着说:“儿媳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怎么不见二弟妹、三弟妹来侍疾?”
老夫人怎会听不出来她的暗讽?竟然说她是蛀虫?
“她们侍疾辛苦,刚刚我让下去休息去了。”
“喔?可儿媳怎么听说您适才刚刚头疼?”
“哎呦,我这头啊,都是被些个不长眼的贱蹄子顶撞,哎呦~”
潘静姝状似没听懂一样,只吩咐下人:“那个不开眼的,没瞧见老夫人病了吗?还不速速请府医过来?没地叫人说我们谢家苛待妾室。”
‘妾室’这两个字简直是戳到了老夫人的心窝子里,她熬了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又熬死了正妻、丈夫。
好不容易成为谢家里辈分最高、最年长的老夫人,府里上下,哪个敢轻看她?
“潘静姝,你说什么?你们潘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不敬尊长、不孝公婆?”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抖着手指着潘静姝。
“公婆?若是没记错的话,家主的父亲母亲已于十几年前驾鹤了,牌位还立在谢家祠堂里呢!我可都有去烧香上供,不曾懈怠,不知老夫人您说的不孝公婆,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