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一道轻柔友好、带着南方口音的女声让程筝抬起了头。
迎面而来的女人很普通,一米五的个头,身材瘦小,皮肤发暗,三十多岁的年纪,打扮得不是很洋气。
程筝的视线从下往上,她穿着浅口的豆色小皮鞋、七分宽松牛仔裤、白色蕾丝上衣。肩膀有些微微的粗壮,发间掩藏着几根白丝。
出身农村、不爱打扮、视财如命、目的性强。
这是程筝的第一直觉。
她不自在地站起来,拿着面包要走。
薛晓萍忙叫住她。
“妹妹,你不要怕嘛,看你好可怜的样子,头上是怎么啦?”
程筝捂住头,防备地回她一句:“没怎么。”
薛晓萍缓缓地靠近她,怜悯地握起她的手。
“你是不是迷路了,还是没钱了?你家在哪里?”
“不是!你不用管我。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薛晓萍笑笑。
“妹妹,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报警、或者送你去救助站……”
程筝“慌”了,推开她。“我不去,你不要报警!我对象说在大城市没工作没房子,要办暂住证,要不就是黑户,警察要抓的!你不要报警!”
“好好好,妹妹,你不要害怕嘛,我没有恶意的。你头上的伤要处理一下,不然感染了会没命的,你这是怎么弄的?”
程筝一听,用袖子抹了把眼泪。
“我对象打的!他把我骗出来,转头就跟厂里的狐狸精勾搭上了。他不要我了,他不是人!”
看她的言行举止,薛晓萍心里有了定论。
她温柔地诱哄着程筝:“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你太可怜了妹妹,那你想回家吗?我带你去警察局,让他们送你回家,没事的,不会把你抓起来的。”
“我不回家,我爷我奶等着我挣钱给我弟娶媳妇呢。我弟十四了,我俩没爹没妈,只能指望我挣钱。”
“哦?妹妹呀,你真的命好苦哦。”
无依无靠,没见识、没文化。
薛晓萍暗自笑了,她捡了个大便宜。
面包车内,王亚东见程筝拒绝薛晓萍跑远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看就成了,多难得的机会啊。”
杜少康摇摇头:“时机不到。”
白越:“程筝扮演的这个目标或许没什么见识,但她不是傻子。”
“好吧。”
几人连轴蹲守,终于在第五天,物业要把程筝赶走。
一直盯着她的薛晓萍赶忙过来解围:“你们不要这样粗鲁嘛,妹妹她很可怜的。”
物业的人没把薛晓萍当回事儿:“你就是个租户,不要多管闲事!”
“租户怎么了嘛,租户照样交物业费,你们这帮人还不是我们这些交钱的人养着?在这样子说我以后不交物业费了,你们看不起人。”
“你不交物业费我们找房东,不把房子租给你……”
薛晓萍跟他们理论了半天,物业不想惹麻烦,最后由着她把程筝带走了。
程筝跟着她进入一栋楼,心尖蹦蹦地跳跃着……
王亚东的消息不全。
森和小区四栋一单元,201、202、301、302,上下四户里面共有十六个房间,每一个房间的条件都不错,硬件齐全、布置温馨,代孕母体每人一间,几乎已经住满了!
倪定梧得到程筝顺利进入待产屋的消息时,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唐多宝。
唐多宝没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转着手指略有担忧:“虽然通过观察,程筝沉稳、内敛、敏锐、反应快、为获取消息会激发出无限潜能。但她没有经验和阅历,不训练一段时间就派她去完成这种高压任务,我怕她不仅失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倪定梧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慢悠悠地说:“放心吧,我开了后门特意招进来的,绝对是天生干新闻的料。”
“程筝是棵好苗子,你啊,也够狠。”
“严师出高徒,得了,把心放肚子里吧。”
……
程筝被带回来的那天,薛晓萍让她洗了个澡。
她知道,薛晓萍一定把她的衣服翻了个遍。
“妹妹,你的衣服好臭的,不能要咯。喏,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
程筝隔着帘子接过来,“谢谢萍姐。”
洗漱好后,房间里出现一个男人,看着像是某公司的职员。
但程筝隐约闻到,他身上似乎有股消毒水味。
只见男人打量她后,不满意地对薛晓萍说:“太瘦了。”
薛晓萍不以为然:“虽然瘦,但是健康,补一补就好了。”
男人考虑了一会儿,点了头。又问:“来历没问题吧?”
“没问题,被男朋友骗来的,家里没什么人。看额头上……”
薛晓萍指了下,“男朋友打的。”
男人不疑有他,很忙的样子,匆匆离开了。
这个过程中,程筝一直很拘束,畏畏缩缩的。
男人走后,她也想走。
薛晓萍拦住她:“妹妹,你去哪里?”
“我还是去那个什么救助站吧……你们,像人贩子……”
“哎呦妹妹!跟你讲了不可能嘛。你不是说想赚钱嘛,姐姐给你介绍一个高薪的工作啦,又不用干什么。”
程筝防备地环起胸。
薛晓萍笑了。
“妹妹,你想多了,我给你介绍的可是正经的工作。不到一年,包你赚这个数哦。”
她伸出指头,诱惑地比了手势。
程筝睁大眼睛:“两万?”
“是二十万!”
……
“程筝,先不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吊一吊他们的胃口。老倪让我告诉你,不必牺牲自己,必要时撤回来。”
程筝第一天进来时什么都没带,手机是后面找机会拿到的。
而这个牺牲自己,当然不是牺牲自己的子宫,首先体现在录制自我介绍的视频上。
而这种视频会在买主群体中广泛散播,流传。
薛晓萍这两天一直劝程筝,程筝还没给她准话。
咚、咚。
她敲响郑秋美的房门。
郑秋美就是那天杜少康和王亚东看到的孕妇,已经怀孕39周了,过了预产期,每天难受得在床上动不了。
薛晓萍带来的人每天给她打针,她饱受折磨,有时痛得像要不行了一样。
薛晓萍安慰她:“你再坚持坚持,还有三天,三天后就是买主要的好日子。”
“我受不了了萍姐,真的不行了,孩子再不出来就要憋死了……”
“呸呸,不要诅咒陈生的儿子,没事的,我们都是护士,你怕什么!”
程筝负责照顾郑秋美,郑秋美告诉她,像这样的“待产房”还有很多,住在这里的母体只是冰山一角。
她们被“高薪“吸引来,而像她这一单“包性别”的,她最终到手会有20—30个。
“可是生下孩子怎么上户口啊?有准生证吗?父母信息那一栏跟母体不匹配吧?”
“没事,机构会安排好一切。机构的背后就是医院……”
房门突然被推开,郑秋美闭嘴了。
“程雨!”
程雨是倪定梧给她制造的假身份。
程筝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萍姐,怎么了?”
薛晓萍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考虑好没有?妹妹,机会是不等人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