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殿下说着话就一首在想。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何?”祖逖的眼睛眨了眨,他一边思考一边说,语速慢而且低,“东海王一定对他们兄弟有承诺,什么样的承诺能打动他们?刘舆做冀州刺史,刘琨为…豫州刺史。”祖逖猛地抬头,瞪着眼睛道,“对,一定是这样,刘舆是冀州刺史,刘琨为豫州刺史。”
司马乂放在案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既然如此,我们将计就计,正式封刘舆为冀州刺史,刘琨…”祖逖咬了咬嘴唇,“殿下,现在并州不稳,我看东赢公是守不住并州的。莫如让刘琨去并州做刺史。”
“豫州和平,并州战乱,你以为他会选择去并州?”司马乂眯了眯他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刘琨此人性格刚烈,心高气傲,想做一番大事业,为朝廷建功立业正在并州。”
“嗯,依你说,孤就任命刘舆为冀州刺史,刘琨为并州刺史。”司马乂拍了下案桌,“让刘琨和司马腾去打。”司马乂又朝祖逖竖了竖大拇指,“士稚,此计高,既解了豫州之危,又可解司马腾对我的威胁。可谓一石二鸟啊。”
“我们也就反被动为主动了。”祁莹咧嘴笑着。他抬手挠了挠额头,伸着脖子看看祖逖,又转头看着司马乂。
“还有那个王浚。”司马乂重重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指了指马清,一扬头,“阿清,他怎么对你说的?”
马清没有料到司马乂突然点他的名字,他挺起身子,扫了周围人一眼。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马清。祁莹是斜睨着看向马清。王坚倒是正眼看着马清,不过却是蹙眉眯着眼睛。
“王刺史说,他要幽州刺史,还要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之任。说北边的事,保证不用殿下操半分心。”马清侧身面朝祖逖说。
祖逖冲马清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看着司马乂。
“此人凭着两个鲜卑女婿就要挟孤。他要幽州刺史,孤给了他。”司马乂转身对其他人说。“他还要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孤没有给他,就算要给,也要一步步的给。你们看,他将兵马借给了刘琨,有意要将水搅浑。”司马乂伸手在半空中打着圈圈,做着搅动的手势。
在座的都是幕僚,对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很清楚,只是听司马乂倾吐着牢骚。
“王浚此人得寸进尺,他有野心。可不能让他都督河北。”伍度撇了撇嘴。他的话虽带着女人腔,却说得斩钉截铁。
“王浚有意将水搅浑。”祖逖看着在座的幕僚,“乱了天下,他正好浑水摸鱼,从中取利。”
祖逖在司马乂幕僚中排第一位,因此他对幕僚说话也带着领导的语气。
“对这样的人。”祖逖又将脸转向司马乂,“我们先以不变应万变,装作不知道。只要中原稳固,他也就是无计可施。”
“嗯。”司马乂咬了咬嘴唇,“士稚,你这趟担子可不轻。现在,孤还要告诉你第二个坏消息。”司马乂将一只手肘放在案桌上,朝祖逖侧过身子道,“老贼司马越从徐州出兵了。”
祖逖身子一挺,两只黑洞似的深眼眶猛地扩了扩,好像要将眼珠子弹出来似得。
“司马越到洛阳有两条路线,一条是豫州,一条是兖州。”司马乂看了看周围坐着的马清,伍度等人,“兖州刺史苟晞虽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司马乂转过头朝着马清一扬,“阿清见过苟晞,你说说,此人如何?”
“啪”落地灯一个灯枝上的油灯爆了一声,帐内光线激烈地跳动。每个人脸上都明暗不定,好像都在阴阳地笑一样。
苟晞曾是司马乂麾下从事中郎,算司马乂曾经的亲信幕僚,后来他又到了范阳王司马虓麾下,然后就当了兖州刺史这样的封疆大吏。
以马清部司马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评价一个曾经的司马乂旧部,而今的封疆大吏,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不讲规矩。
而且,在座的人中除了司马乂和祖逖,马清对其他人都不很了解。按他阅人的经验,他可以相信伍度和王矩,对祁莹和王坚两人却是一分也不信。
有两个他不相信的人在这里,他担心他说的每一个标点都会传到苟晞的耳朵里。此时他的眼睛虽然没有往左右看,他浑身的汗毛却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眼神。
伍度坐在马清右边,他是弯着身子转头看着马清。王矩己经移步坐在另一张案桌上写着什么,他停住手中的笔,侧着身子,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马清。
祁莹坐在马清的左边,他撇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马清。王坚在祁莹的左边,他伸着头,幸灾乐祸地看着马清。
“殿下,马清职小位卑,恐怕还没有资格评价一个钦命的封疆大吏。”马清朝司马乂弯了弯腰。
祖逖嘴角掠过一丝微笑,他将头转向司马乂。伍度那双像卧蚕一样的细眉往上挑了挑。王矩继续写着,他的脸却朝司马乂这里侧着。祁莹挺首的身子往下一沉,好像泄了气一样。王坚的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胡饼,他用夸张的眼神看着司马乂,那样子似乎在说,这家伙不听话,该把他拉出去打五十军棍。
“孤让你说,你但说无妨,这也是军机大事。”司马乂摊开巴掌朝所有人一扫,“这里都是孤的人,你尽管畅所欲言。”
马清这才慢慢朝周围的人扫一眼。
祖逖,伍度都正眼看着他,那是一种柔和的眼神。马清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鼓励。祁莹和王坚斜睨着他,那是一种不屑或者敌意的眼神。
马清朝司马乂微微弯了弯腰道:“马清是担心失了体统,殿下如此说,马清也就无所顾忌了。”
司马乂朝马清点了点头,一手放在案桌上,一手朝马清伸出来摊开手巴掌,示意马清说。
“清路过兖州境,也见过苟刺史一面。此人以秦制弱民,对百姓残酷无情。若无外部势力,百姓会安于牛马,毕竟牛马也能苟活。但若有外部势力进入,百姓就会看到摆脱牛马的希望,他们会揭竿而起,苟刺史在兖州的统治就会崩溃。”马清不说而己,一说就很首白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