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发展的第三天,果不其然,梁易之前说过的话,都一一应验起来了。
网上对关于祁静的事,已经是一边倒的同情了。
好像之前网暴她的人并不存在,诋毁她的人都不存在。在她死后,大家都开始爱她了,都开始帮助她讨回公道,说法了。
祁静的父母,还有那天现场没有及时拨打120的围观群众,再次成了集体网友的泄愤对象。
侮辱,谩骂,指责,评判。
好像他们袖手旁观就该去死,好像祁静父母不管孩子,也该为孩子偿命。
可是是非曲直,何时需要从网络上评判了?
这不过是新一轮的网暴,只是网暴的对象换了而已。
他们是在追求正义吗?不,只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向上帝一样发泄着自已的戾气,恨不得多把一些人骂的去死,他们就痛快了。
“网暴复网暴,网暴何时休啊。”何妙妙看着手机里的各种评论,叹息一声。
她今天去医院给梁易送饭来着,一会她就要回江城了。
这次是梁易让她走的,他不想何妙妙的身份被网友爆出,对她产生过多的影响。
“来找梁医生了,他已经下班了,一会就出来了。”齐妍以及这里的护士,都已经跟何妙妙混熟了。
“好,那我去茶水间等他。”何妙妙给梁易发了微信,就进茶水间,等着梁易一起来吃饭了。
吃完饭,梁易就该开车送她去车站了。
“来了。”梁易从门外进来,何妙妙便开始打开饭盒了。
“怎么样?这两天舆论发酵的很厉害,没有对医院产生什么影响吧?”何妙妙关心道。
梁易坐在何妙妙对面,帮她一起拆饭盒。
“没有,这件事我并没有在明面上出面过,医院的抢救以及后续的处置也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并没有累及医院。”
“那就好。”何妙妙给梁易递筷子,“快尝尝,今天我可没跟我妈取经,全程都是我自已做出来的。”
梁易夹了一口花菜,看着何妙妙期待的眼神,笑着给她点赞,“不愧是我家妙妙做的,太好吃了。”
“真的?”
“真的。”梁易给她夹菜,“尝尝。”
两人吃饭很快,因为赶火车的时间,比较紧张。
“对了,我这次再回去,再来可能就是春节了,你会想我吗?”何妙妙不舍得跟梁易分开。
梁易收拾好桌子上的饭盒,拿纸巾给她擦擦嘴。“当然,现在也不舍得跟你分开。”
“不过熬到春节就好了,咱们俩领证结婚,以后你就可以跟我一直在一起了。”
“嗯。”何妙妙搂着梁易的腰,靠在他胸脯不舍得松手。
梁易揉揉她的头发,“好啦,乖,等我休息了,我可以去江城找你啊。”
“也对啊。”何妙妙看着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那快走吧。”
“好。”梁易一手提着饭盒,一手牵着何妙妙,离开了医院。
不巧的是,两人在开车去车站的路上,会经过槐北南路。
今天这里也堵车,也聚集了很多人。
不过这次不是出车祸,而是很多网友自发来到这里,在路上摆蜡烛,送鲜花,还有人在哭。
梁易摇摇头,他是实在无法共情这些人了。不管是出于真心实意还好,还是博取流量也好,人已经走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果祁静在生前,在这个社会上感受到了一丁点的善意,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可能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最起码梁易通过这两天了解的祁静,她骨子里其实是知道感恩的女孩。不然,也不会想着送那两封道歉信了。
“走吧。”何妙妙握住梁易的手,“别看了,越看心情越不好,人已经回不来了。”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愧疚。
哪怕她没有错,可因为她曾经闪过的犹豫念头,她依旧觉得愧疚。
可能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其实她才是祁静死前最后看到的一抹光。因为当时围观祁静的所有人里,只有何妙妙是真的想救她。
车站门口。
直到把何妙妙送到这,两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梁易给何妙妙带上了口罩,帽子,不想何妙妙路上被人认出来。“要不,我还是开车送你回去吧。”
何妙妙捧着他的脸,“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已。”
“好吧。”梁易打开车门下车,把后备箱的行李箱拿出来,送何妙妙进站,又目送她进了安检。
何妙妙进了安检后,转身对梁易说:“初雪约定,别忘了。”
“好,不会忘,一定会记住的。”
“拜拜。”
“拜拜。”
祁静的事情,在各视频平台上,大概持续了半个月的热度。
半个月之后,热度就慢慢降下去了。
大家都恢复了原本的生活,医院也再也没有记者和拍照的狗仔蹲着拍照片。
至于祁静被她父母带回了老家,葬进了祖坟,也算是归了家。
“还在看。”何安进办公室,手搭上梁易肩膀,拿过他手里带血的道歉信。“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该收起来了。”
他把道歉信放进梁易的抽屉里,“没事就别看了,总看,心里也不得劲不是。”
梁易并没有阻拦,而是问了何安一句。“你说,死亡的意义是什么?”
“啥?你这问题太深奥,太哲学了,我回答不上来。”
“那你说,人生的尽头是什么?”
“不是哥们,你最近走哲学路线了吗?”何安摸摸梁易的额头,甚至以为他发烧了。
梁易拍开他的手,“遗忘。”
“遗忘?忘什么?”
“生命的尽头,是遗忘。”梁易最近,是真的因为祁静的事,感慨良多。
“行了行了,梁医生,梁哲学家。”何安掰他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已。“祁静的事已经过去了,网上的热度也已经下去了,你就别琢磨了。”
梁易沉默,只是盯着何安。
“你盯着我干什么?”何安被他盯得瘆得慌。
“连一个造成那么大社会舆论的人,死了也就坚持了半个月。你说,以后谁还会记得她,想起她。”
“等彻底没人记得她的时候,她才是真的死亡了。”
何安扶额,“我的梁大哲学家,您就别搞那么高深这一套了,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你本来就很呆。”
急诊大厅。
导诊台的四台座机,全都一前一后的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