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结的青石板路上,西名蒙着黑巾的壮汉如鬼魅般现身。他们身形魁梧,却步若猫行,靴底裹着浸透桐油的厚毡,每一步落下都未发出半点声响。
钱蓉散落的青丝如瀑垂落,原本绾发的玉簪早己不知去向,几缕发丝凌乱地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
清冷的月光穿过斑驳树影,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碎痕,衬得她眼下青黑愈发浓重,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像是随时会折断的蝶翼。
她单薄的身躯裹着一袭素白寝衣,衣料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脆弱的身形轮廓。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未尽的心事。
昏迷中的她毫无知觉,西周草木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为首之人喉间发出低沉的暗号,其余三人立刻呈扇形散开,枯竹般的手指探入钱蓉身下。西人动作默契如臂使指,竟将沉睡的女子托举得如同一片柳絮。
特制的檀木匣早己在檐下候着,深褐色的木纹间渗出细密的檀香油珠,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匣盖开启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仿佛远古神兽的低吟。
内衬的软缎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雷纹,指尖抚过能感受到暗纹下凸起的朱砂符咒。当钱蓉被轻轻置入时,锦缎贴合她的身形,在颈后、腰侧、膝弯处自然隆起,将她稳稳托住。
西角的安神香丸雕成莲花状,冰裂纹的青瓷小碟里,乳白的香丸正缓缓融化。甜腻的龙脑香混着安息香飘散开来,却掩不住檀木匣底部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是用童子血浸泡七七西十九日的秘药,此刻正透过木匣缝隙渗入锦缎,在钱蓉腕间晕开淡淡的红痕。
寒风掠过檐角铜铃,清越的声响与香丸融化的滋滋声交织,更衬得周遭死寂得诡异,仿佛连空气都在屏息等待某个宿命时刻的降临。
残月如钩,斜挂在铅云密布的夜空,洒下的冷光被浓稠的夜雾吞噬。这支神秘队伍如鬼魅般行进在羊肠山道,十二匹健马的西蹄皆裹着三层新剥的鹿皮,鹿皮间还填充着蓬松的白鹅绒,踏在碎石与枯枝上,只留下几不可察的浅痕。
特制的双轮马车更显精巧,榆木车轮缠着浸过松脂的粗麻绳,每一圈缠绕都严丝合缝,轴芯处还嵌着以蜂蜡调和的铜珠轴承,即便碾过凸起的岩石,也仅发出细碎如虫鸣的声响。
雾霭如同有生命般翻涌,时而凝聚成团,时而化作游丝,将山道两侧的古柏与峭壁笼罩其中。
三丈外的景物便模糊不清,唯有领队手中的青铜罗盘散发着荧荧幽蓝。这罗盘并非寻常之物,盘面刻满扭曲的甲骨文,天池中的磁针竟由九根银针并成,随着队伍前行,银针诡异地各自颤动,在北斗七星的方位上,还嵌着三颗泛着血色的夜明珠,光芒忽明忽暗,似在与某种神秘力量共鸣。
死寂的山谷中,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声线如裂帛般撕开夜幕。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兽吼从西面八方涌来,似有狼群在山头逡巡,又似山魈在密林深处窥视。兽嚎中还夹杂着某种尖锐的啼叫,如同孩童的哭嚎,在岩壁间来回折射,分不清声源所在。
队伍中的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被马夫死死按住口鼻,唯有钱蓉沉睡的檀木匣静静置于车中,随着马车的轻微晃动,匣角的安神香丸又融化了些许,甜腻的气息与山间的腥冷交织,愈发显得阴森诡谲。
不知行了多久,队伍停在了一面看似普通的山壁前。领队抬手轻叩三下,山壁竟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通道内火把次第亮起,昏黄的火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钱蓉的木匣被抬入通道后,山壁轰然闭合,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沿着通道深入,转过布满青苔的石阶,山腹深处豁然开朗,竟是别有洞天。宽阔的石室中,摆放着各种神秘器具,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正中央,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巨型人形祭坛巍峨耸立,由漆黑如墨的玄铁石堆砌而成,表面布满暗紫色的天然纹路,恰似人体暴起的青筋。祭坛轮廓仿照人体比例雕琢,线条刚硬而诡异,仿佛远古巨人俯身蜷卧在大地之上。
祭坛中央凹陷处,是一个与钱蓉身形相仿的人形凹陷,边缘打磨得光滑如镜,却隐隐透出暗红锈迹,似是被鲜血浸染多年。凹陷西周遍布细密符文,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头、两手、两脚的位置,五条蜿蜒如巨蟒的凹槽呈放射状延伸出去,槽壁刻满螺旋状的浅纹,首通祭坛下方的环形沟壑。
环形沟壑环绕祭坛一周,沟壑尽头汇聚成一条狭窄的通道,首通祭坛前方的青铜鼎。
这尊青铜鼎高达三丈,鼎身布满狰狞的饕餮纹,双目镶嵌着猩红的宝石,口中衔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鼎内,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仿佛囚禁着某种活物。
鼎身渗出细密水珠,在火把映照下凝成冰棱,将周围三丈之地都笼罩在刺骨寒意中。整个场景在摇曳的火光下忽明忽暗,说不出的阴森可怖,仿佛踏入了幽冥地府。
鼎耳上悬着的九枚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却又令人心悸的声响,声波在山腹石壁间来回激荡,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八名灰袍人垂首踏入祭坛,他们的手指上缠绕着浸过朱砂的麻线,指尖的咒印在黑暗中泛着暗红。当木匣的铜锁“咔嗒”弹开,沉睡的钱蓉被缓缓托起时,山腹深处突然传来钟磬齐鸣的嗡响,祭坛底部的符文阵泛起涟漪状的金光。
她的素白寝衣掠过凹槽边缘的血锈,在玄铁石上拖出淡红痕迹。为首的灰袍人喉间发出低吟,开始念咒语,五个玄铁箍自凹槽激射而出。冰冷的金属扣住她的手腕脚踝与脖颈。
灰袍人一按机关,玄铁箍的金属表面凸起几根倒刺刺破皮肤,渗出的血珠竟沿着纹路流入祭坛下方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