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家即君家,何必南

第28章《武陵春》·作训服晒出的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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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妾家即君家,何必南
作者:
剑二十三
本章字数:
4032
更新时间:
2025-05-22

北京的盛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早上出操时还带着春末的凉意,待到正午时分,训练场的水泥地面己经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晏清扬站在晾衣场的铁丝网前,看着自己的作训服在烈日下慢慢褪去水分。迷彩布料上渐渐浮现出细白的盐霜,像是撒了一层薄雪。

他伸手捻了捻衣领处的结晶,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的盐罐。那时候的盐都是粗盐粒,装在青花瓷的罐子里,每次做饭前外婆都要用木槌细细碾碎。手指沾了盐粒,会在皮肤上留下微微的刺痛感,就像现在这样。

这个念头刚起,另一个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手术室里,章拂柳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缝合线,手套上沾着的生理盐水在无影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高二那年,他踢球摔伤手臂,被送到她母亲工作的医院缝针时看到的场景。

三年了。自从那个被篡改的志愿表将他们分隔两地,己经整整三年。军校的生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地转动着,不容许半点差错。而章拂柳,那个曾经在物理课上偷偷给他递答案的姑娘,如今应该正穿着白大褂,在某个手术室里忙碌吧。

晾衣场的铁丝网外,几株杨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宋临安就站在那片阴影里,正在给自己的作战靴系鞋带。她今天难得没有把头发扎成标准的军人髻,乌黑的发丝垂在肩章上,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作训服不能暴晒。"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军需管理条例》第17条,长时间暴晒会导致布料纤维老化,影响作战性能。"

晏清扬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作训服的领口内侧,那里缝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线头——是章拂柳给他缝的。高三那年春季运动会,他在西百米接力时摔破了校服,她一边骂他笨手笨脚,一边在医务室里给他缝补。针脚细密得像是手术缝合,最后还在领口内侧绣了个小小的五角星,用的是她从校服上拆下来的蓝线。

"线头松了。"

宋临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晏清扬猛地回神,发现她己经走到身边,正盯着他抚摸领口的动作。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却又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临安己经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个迷你的针线包——军队配发的标准装备,黑线白线加一根别针,整齐地卷在帆布包里。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一丝多余的角质。

"不用。"晏清扬条件反射般按住作训服,"我自己来。"

宋临安的手停在半空,阳光在她的指尖跳跃。她微微偏头,发丝从肩头滑落,在迷彩服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

"上海人。"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是不是都这么恋旧?"

风从晾衣场尽头吹来,掀起一排排迷彩服的衣角。晏清扬那件作训服上的盐霜被风带走了一些,细白的粉末在空中飘散,像一场微型的雪崩。

十五岁的那个下午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弄堂里的老槐树开着淡黄的花,香气浓郁得让人头晕。章拂柳蹲在石阶上,膝盖压着他撕破的校服下摆,针线在她手指间灵活地穿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你打架了?"她咬着发绳,声音含糊不清。

"是李文昊那孙子先......"

"闭嘴,别动。"她一把按住他乱晃的腿,"再扯歪了,我给你缝个猪头上去。"

最后她确实绣了东西,不过不是猪头。在领口内侧,一个比米粒还小的蓝色五角星,用的是她从自己校服上拆下来的线。她说这是标记,以后要是再打架撕破了衣服,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报告班长,我......"

晏清扬的话没能说完。集合哨声尖锐地划破午后的寂静,宋临安己经转身走向训练场,她的背影挺拔如松,作战靴踩在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晾衣场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排轻轻晃动的作训服。盐霜还在继续析出,在深绿的布料上勾勒出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又像是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晏清扬慢慢松开攥着领口的手。那个蓝色的五角星还在原地,线头确实有些松了,但还牢牢地扎在布料里。他忽然想起章拂柳缝完最后一针时说的话:

"这样就好了,洗不掉的。"

当时他笑话她,说哪有洗不掉的线。现在想来,她说得没错。三年了,经历了无数次的机洗、手洗,甚至是用刷子狠狠地搓洗,这个小小的标记依然顽强地存在着,就像某些记忆,越是想要遗忘,就越是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远处的训练场上,新一批学员己经开始下午的操练。口号声、脚步声、器械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晏清扬站在晾衣场的铁丝网前,突然感到一阵恍惚。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晒得发烫的铁丝网,散发着汗味的作训服,远处训练场上的尘土飞扬。而那个有着蓝色五角星的下午,那个弥漫着槐花香的弄堂,那个低头缝衣服的姑娘,却像是一场遥远的梦,美好得不像真的。

风吹得更急了,作训服在铁丝上猎猎作响。盐霜被大片大片地吹落,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晏清扬伸手接住一些,看着它们在掌心慢慢融化,变成几滴微咸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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