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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银大厦顶层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璀璨如星河。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香水和高档雪茄混合的甜腻气味。周浩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袖口还沾着南海带来的细小盐粒，站在一排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旁，感觉格格不入。他手心紧紧攥着几块青铜匣的碎片，金属边缘硌得生疼，碎片似乎还残留着一种不自然的微热。
李晓彤烦躁地扯了扯勒紧的领口，她脖子上那串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的金属搭扣，不知怎地勾住了旁边服务器拖出的一根数据线。“最后的关键，”她盯着机柜闪烁的指示灯，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是1993年大连湾输油管道的原始设计图纸。没有它，整个链条就串不起来。”
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生托着堆叠成塔状的香槟杯，小心翼翼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劳驾，借过一下。”他客气地说着。托盘上凝结的冰水滴落下来，正好掉进一台服务器的散热孔里。
“滋啦——！”
服务器猛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旁边的监控屏幕瞬间变红，弹出一个警告窗口，里面显示的故障代码是三个奇怪的字符：〥〦〧。
李晓彤眼神一凝，立刻凑近屏幕：“等等！这个代码……我认得！这是苏州码子！它代表的是……”她飞快地掏出笔记本翻找，“……浦东世纪坛核心地基的地应力峰值数据！完全对上了！”
周浩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将手中几块形状不一的青铜匣碎片小心地铺在冰凉的地板上。窗外，维多利亚港的上空突然爆开一团耀眼的蓝色烟花，强光透过玻璃，将碎片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的白色墙壁上。那些零散的影子，竟隐约拼凑出一个建筑的轮廓。
“是外滩十八号。”周浩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掏出李晓彤落在他口袋里的口红，首接在落地玻璃上画了几个圈，“所有承重柱的应力集中点，按照我们之前的计算和这些碎片隐含的数据推算，都会在2001年9月11日那天达到理论上的极限临界值。”
李晓彤看着玻璃上的标记，又低头看看地上的碎片，目光最后落在自己颈间的翡翠吊坠上。吊坠的形状……她心中一动，猛地扯断了项链！在周浩惊愕的目光中，她蹲下身，将那个水滴形的翡翠吊坠，精准地按向碎片拼图的一个明显缺口。
“咔嗒！”
一声轻微的契合声响起。
几乎同时，旁边一台服务器发出更大的嗡鸣声，机柜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连接它的宽幅打印机“唰唰”地开始吐纸，打印出来的竟是一份复杂的钢结构施工蓝图！标题赫然写着：“千禧年倒计时庆典主舞台（上海浦东世纪坛）结构详图”。更令人心惊的是，图纸上标注的许多关键焊缝位置旁边，都手写着一串串编码——经过李晓彤快速辨认，正是他们追查的那条原油管道的分段编码！
“您这项链……真是特别。”刚才的服务生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手里拿着香槟瓶，似乎想给周浩添酒。他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嵌进去的翡翠。
“不用了，谢谢。”周浩抬手想挡开。
服务生的手却一抖，香槟酒液泼洒出来，正好淋在刚打印出的、还带着热敏纸温度的蓝图上！墨迹瞬间晕染开来。就在那片模糊的墨渍中，一个清晰的英文签名渐渐显露出来——“Eileen”（艾琳）。周浩母亲的名字！他的呼吸骤然停止，死死盯着那个签名。
突然，震耳欲聋的歌剧《图兰朵》中的咏叹调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宴会厅！巨大的音响功率震得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落地玻璃窗也发出嗡嗡的共鸣。
“怎么回事？”周浩立刻冲向服务器旁边的控制台，试图关掉音响。但控制屏幕却被锁定了，满屏都是不断跳动的道琼斯工业指数曲线。
“项链……项链在发热！好烫！”李晓彤惊呼着，手忙脚乱地去解脖子上的项链残链。那枚嵌在碎片中的翡翠吊坠，此刻正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
“别乱动！”周浩低吼一声，猛地撕开自己西装外套的内衬衬里！里面竟然缝着一根细长、坚韧的青铜丝！他毫不犹豫地将青铜丝的一端用力插入服务器机柜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备用接口。
滋——！
屏幕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窗外维多利亚港上空正在盛放的烟花，瞬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光芒猛地收缩，然后彻底熄灭！整个港湾陷入一片突兀的、令人不安的黑暗。
就在这片黑暗中，李晓彤猛地揪住周浩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她的鼻子几乎贴到他的衬衫领口，眼神锐利如刀：“周浩！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她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他脖子侧面的皮肤里，留下几道红痕，“这个味道……我记得清清楚楚！艾琳阿姨下葬那天，灵堂里全是这个味道！”
话音刚落！
“噼啪！”服务器机柜内部猛地爆出一大团耀眼的电火花！浓烟和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危险！”周浩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李晓彤的手腕，两人狼狈地扑向旁边一根粗大的承重立柱后面。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略带失真但无比熟悉的女声，通过宴会厅所有的扩音器响起：
“浩儿？是你吗？妈妈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喜欢吗？”这分明是艾琳的声音！声音带着一种机械的温柔，继续说道，“1982年，范德比尔特先生亲口承诺过……那个翡翠坠子……”
“周浩！”李晓彤猛地转过头，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她顺手抄起地上半瓶没摔碎的香槟酒，用锋利的断口狠狠抵住周浩的咽喉，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你早就知道？！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是不是？你和你妈……”
“香水味！”周浩被玻璃碴顶着喉咙，艰难地喘息着，猛地扯开了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长条形疤痕。此刻，那疤痕边缘正诡异地渗出少量粘稠、泛着银灰色光泽的液体。“是那个青铜匣！它接触皮肤后……会挥发出来……一种物质……就是这个味道！”他急促地解释着，额头上渗出冷汗。
艾琳的录音还在继续，但声音开始扭曲、拉长，变成一串串毫无意义的电子噪音，然后被巨大的通风管道吸了进去。
紧接着，宴会厅里所有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突然亮了起来！上面同步播放起一段模糊但震撼的录像画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浓烟滚滚，正是1993年大连湾油库爆炸的现场监控录像！更诡异的是，录像的背景音里，那首《图兰朵》咏叹调的旋律竟然还在持续，而且每一个爆炸的轰鸣声，都精准地卡在歌剧旋律的强音节点上！这刻意的同步，令人毛骨悚然。
“啊——！”李晓彤发出一声崩溃般的尖叫，她扔掉香槟瓶，一把扯下脖子上残存的项链链子，狠狠摔在地上！那枚嵌在青铜碎片里的翡翠吊坠应声碎裂！
一枚极其微小的胶卷筒从翡翠碎片中滚了出来，一首滚到一张长条桌的桌腿底下。
周浩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捡。
“滚开！”李晓彤尖叫着，穿着高跟鞋的脚猛地踩了下去！坚硬的鞋跟精准地碾在了那微小的胶卷筒上，发出令人心碎的碎裂声。“你母亲设计的输油管！害死我父亲的时候！算不算你们周家的‘文化遗产’？！”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苏州码子？复式记账？全是你们周家祖传的把戏！骗人的把戏！！”
周浩看着地上被碾碎的胶卷，又看看状若疯狂的李晓彤，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愤怒的情绪冲上头顶。他抓起地上那根刚才插服务器的青铜丝，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他猛地转身，用那只流血的手掌，在沾满酒渍和烟灰的落地玻璃窗上，狠狠写下一串血红的苏州码子：〡〢〣〤！
“这是《周髀算经》里记载的原始验算公式！最古老的方法！”他喘着粗气，眼神死死盯着李晓彤，“你敢不敢！用你手里的算盘，当场验算？！”
“验算？留着你那些鬼画符给你妈烧纸去吧！”李晓彤被彻底激怒了，她抄起自己从不离身的那个黄杨木算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还在冒烟的服务器机柜！
“哗啦——！”
木质的算盘框瞬间西分五裂，乌黑的算盘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西散弹跳，发出清脆而杂乱的声响。
就在这时——
轰！轰！轰！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跨年烟花，仿佛被失控的电流引爆，毫无预兆地提前、集体猛烈炸响！刺目的紫色强光瞬间淹没了整个宴会厅，将中银大厦顶端的避雷针照得惨白一片。
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痛。混乱中，周浩被冲击波震得一个踉跄，摔倒在满地的碎玻璃和香槟酒液中。他挣扎着撑起身，手掌被碎玻璃划破，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就在他手边，他摸到了半片冰冷的、锋利的绿色碎片——是李晓彤摔碎的那个翡翠吊坠的一部分。他忍着痛捡起来，借着窗外闪烁的烟花光芒，看到碎片断裂的内侧，似乎用极细的激光刻着几行数字和字母，像是某种坐标。
“先生？”刚才那个服务生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旁边，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碎玻璃和酒杯残骸。“刚才有位女士……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服务生递过来一块形状奇特的青铜碎片，边缘锋利，带着陈旧感，“她说……是给儿子的新年礼物。”服务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平静，仿佛对周围的混乱习以为常。
周浩接过那块冰凉的青铜碎片，和他手中那块翡翠碎片放在一起。形状……似乎能拼上。他的心猛地一沉。
李晓彤不见了。她的身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和弥漫的烟雾中。周浩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滚落的算盘珠，其中一颗不偏不倚，卡在了电梯门的缝隙里，将门死死卡住了一小半。他跌跌撞撞地冲到监控室，调取录像。画面显示，几分钟前，李晓彤满脸泪痕，神情决绝地冲进了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