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江面结着薄冰,碎冰碰撞声像极了骨塔沉江时青铜锁互相摩擦的声响。林风站在老槐树旁,看老周往冰面撒朱砂,每颗朱砂粒都在雪光中映出小小的骷髅影——这是捞尸人独有的“破冰引”,专为冬至日可能出现的异常浮尸准备。
“第七盏河灯灭了。”老周盯着漂在冰缝里的灯盏,灯面画着的眼睛突然闭合,“按照爷爷的笔记,冬至浮尸会带着‘河神殿’的钥匙,而钥匙藏在——”
“耳后鳞纹里。”林风接过话头,镇河印在掌心发烫,印面的鱼纹竟结出冰花,“昨晚梦见母亲的骸骨在血池里指向北方,那里应该就是河神殿的入口。”
凌晨三点,冰层传来三声闷响,像有人在江底敲门。老周的捞尸钩突然绷首,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第八具浮尸从裂缝中升起——是个穿墨绿旗袍的中年女人,耳后贴着金箔剪成的鳞片,在手电筒光下反射出七个重叠的“河”字。
“她的旗袍领口。”林风眼尖地发现盘扣上缠着半截红绳,和女孩手腕的手链材质相同,“是守塔人首系亲属的标记。”
镇河印刚靠近女尸,金箔鳞片突然剥落,露出底下刻着钥匙齿纹的皮肤。老周用镊子取下齿纹皮肤,竟发现下面还纹着幅微缩地图,中央标着“河神殿”,周围环绕着七座骨塔虚影——正是七代守塔人献祭时的方位。
“林风哥哥!”
小女孩的呼喊从槐树下传来,她举着个青铜匣子,匣子表面爬满冰纹,和女尸耳后的齿纹完全吻合。林风认出这是爷爷棺木里失踪的陪葬品,匣子打开的瞬间,里面掉出本浸水的日记,纸页上的墨迹在低温下显形:
“1965年冬至,父亲带我进入河神殿,殿内石柱刻着前五代守塔人的血誓。我看见河神核心嵌在殿顶,形如钥匙,却缺了第七道齿纹——那是留给未出生的小风的。”
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幅剖面图,河神殿位于骨塔正下方,殿顶倒悬着河神核心,核心下方的祭坛上,摆着七枚镇河印,其中第六枚印面裂成两半,正是林风母亲心口的那枚。
“冰面在融化!”老周突然惊呼,女尸周围的薄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的水面下,七道光柱从江底升起,组成北斗状,光柱交汇处,隐约可见石门轮廓。
林风将女尸耳后的齿纹皮肤贴在青铜匣子上,匣子应声打开,里面躺着枚菱形骨片,边缘刻着和镇河印相同的鱼纹。当骨片接触水面,七道光柱突然转向,在石门上投出钥匙形状的阴影。
“下去。”林风握紧骨片,对老周说,“看好孩子,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
“别说丧气话。”老周塞给他盏防水河灯,灯面上画着睁开的眼睛,“爷爷的笔记里说,河神殿里的时间是扭曲的,记得跟着灯走。”
石门在骨片触碰的瞬间开启,林风被吸入漩涡般的黑暗。再睁眼时,他站在巨大的石柱间,每根石柱都刻满守塔人献祭的场景,柱顶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骨火,照亮前方倒悬的河神核心——那是块菱形晶体,里面封存着河神残魂,晶体边缘缺了个角,和林风手中的骨片完美吻合。
“第七代守塔人,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晶体中传出,林风看见晶体里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守塔人献祭时的记忆。当他靠近祭坛,镇河印突然飞起,与其他六枚印组成北斗阵,母亲的印自动填补第六个缺口,而他手中的骨片,正是第七个阵眼。
“当年河神陨落,残魂分裂为善恶两半。”晶体发出微光,映出石壁上的壁画,“善念化作骨塔封印恶念,而你们守塔人,是维系封印的活钥匙。”
林风终于明白,所谓的河妖,不过是河神恶念的化身,而七代守塔人的血,正是封印的关键。他刚要将骨片嵌入晶体缺口,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穿灰布长袍的老人从阴影中走出,胸口绣着完整的鱼纹图腾,没有刀疤。
“我是第一代守塔人的弟子,在这里等了七十年。”老人举起手中的羊皮卷,“1925年,你太爷爷献祭长子时,我偷藏了河神核心的碎片,现在——”
话未说完,祭坛突然震动,晶体表面出现裂纹,恶念化作的黑影从裂缝中溢出,正是第西章中被消灭的刀疤男人的模样。林风看见黑影手中握着染血的骨片,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边缘刻着反向的鱼纹。
“只有同时嵌入善恶两片骨片,才能彻底消灭恶念。”老人将羊皮卷塞给林风,“当年我们犯了错,以为献祭能解决一切,其实——”
黑影突然扑来,林风慌忙将手中的善念骨片嵌入晶体,镇河印北斗阵发出强光,将黑影逼退。他趁机展开羊皮卷,上面画着河神殿的全貌,核心下方的祭坛里,沉睡着具婴儿骸骨,胸口嵌着半枚镇河印——正是七十年前本该献祭的姑母。
“真正的钥匙,是守塔人的血脉相连。”林风顿悟,将自己的血滴在祭坛,姑母的骸骨突然发光,与他手腕的鳞片纹路产生共鸣,“不是单独献祭,而是让血脉成为封印的一部分。”
晶体缺口完全闭合的瞬间,河神殿开始崩塌,石柱上的壁画逐一消失,最后只剩下幅新的画面:林风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骨塔前,两人手腕都缠着青铜锁片手链,江面上漂着无数河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守塔人的名字。
“快走!”老人推着林风走向石门,“恶念虽灭,河神核心需要七十年才能完全修复,下一个冬至——”
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林风回到江面时,天己微亮。老周和小女孩站在码头上,面前摆着刚捞起的木箱,里面堆满前六代守塔人的日记,每本日记最后都写着同一句话:“当第七代归位,河神核心将不再需要献祭,因为守塔人的血,本就是江河的一部分。”
小女孩突然指着江面,那里漂着盏从未见过的河灯,灯面上画着完整的河神图腾,灯芯旁放着枚崭新的青铜锁片,锁片上刻着“林”字。林风知道,这是河神对守塔人的回应,也是新的开始。
冬至的太阳升起时,林风摸着口袋里的两块骨片,善与恶的纹路在阳光下交织,形成完整的鱼纹图腾。他望向老槐树,树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符文,和河神殿石柱上的最后一幅壁画相同——那是守塔人不再献祭的承诺,是江河与人类真正和解的开始。
镇河印在腰间轻鸣,这次的声音像首古老的歌谣,带着释然与希望。林风知道,未来还会有新的挑战,或许七十年后,又会有新一代守塔人接过他手中的锁片,但至少现在,他打破了献祭的诅咒,让守塔人的血,不再是开启骨塔的钥匙,而是守护江河的印记。
雪停了,阳光洒在江面上,碎冰融化的声音像无数句轻声的告别。林风牵起小女孩的手,走向岸边,老周正在整理新的捞尸工具,木箱里的日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记载着守塔人七十年的血泪,也记载着从今天开始的,新的守护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