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闭着眼,对皇帝的处置不发一言,己然表明了默许。
深宫重地,规矩向来森严。前朝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这后宫之中竟出了下毒之事,除了嫔妃们心怀鬼胎,还能有何解释?
纵使没有云棠的存在,静安今日这般行径,无论是冲着哪位嫔妃而去,都断然不会被轻饶。
就算后继无人了,也不会让这等从小就心思歹毒的人继位。
“皇上...”太后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疲惫:“哀家老了,只盼着后宫安宁。”
萧景琰明白太后的未尽之言。
大梁江山,宁可后继无人,也绝不能交到这般心思歹毒之人手中,一个从小就会用这等手段的孩子,若真让她登上大位,这天下还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云棠演戏演累了,实在扛不住睡了过去,萧景琰却以为她是痛到昏厥,顿时心如刀绞。
他颤抖着手,将被子替她盖好,即便太医施了针喂了药,云棠依旧血淅淅沥沥地流着,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萧景琰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离他而去,胸口便传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仿佛有人生生剜去了他的心。
他紧紧握住云棠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的温度。
萧景琰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童,红着眼眶喃喃自语:“朕不许你出事...听到没有...”
萧景琰将云棠的手贴在脸颊,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那一下下跳动,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云棠这一觉睡得极沉,待她悠悠转醒时己是日上三竿。
朦胧间,她看到萧景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向来俊朗的面容此刻胡子拉碴,眼下青黑一片,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满是疲惫与担忧。
“皇上…”她刚轻唤出声,萧景琰便猛地朝门外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云棠虚弱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他憔悴的脸:“您...没去上朝?”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故作轻松道:“年节里朕都没好好歇息,今日休沐一日算什么大事。”
太医匆匆赶来,仔细诊脉后躬身禀报:“回皇上,娘娘的胎象己暂时稳住。只是这安胎药需连服七日,首至不再见红为止。期间务必卧床静养,切忌忧思过度。”
云棠闻言,下意识抚上小腹,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
萧景琰心头一软,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听见太医说的了?这些日子你只管安心养着,其他事都交给朕。”
他说着接过宫人呈上的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地喂到云棠唇边。
苦涩的药汁让云棠眉头紧皱,却在看到帝王眼中的疼惜时,还是乖乖将药饮尽。
天杀的!!!这也太苦了吧!!!
重刑之下,真相终见天日。
沈贵妃与静安身边伺候的宫人受不住酷刑,将所知之事尽数吐露,就连那投井的宫女,也在严刑拷问下道出了实情。
刘海捧着厚厚一叠口供和证据,战战兢兢地来到坤宁宫。
殿内,萧景琰正轻拍着云棠的后背,低声哄她入睡,待确认云棠呼吸平稳,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接过那叠染血的供词。
皇上的面色越来越沉,那毒药是静安的贴身宫女从沈家秘密取来;所有计划皆由静安亲自谋划,沈贵妃为防止事情败露特意安排了善后的替死鬼。
更令人心惊的是,供词中还揭露了沈家大肆搜刮钱财,密养多名女子安插在朝中大臣家中,私制龙袍等罪状,除此之外还有沈贵妃以及静安平日里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父皇迟早要立我为储”、“待本公主登基之日…”
刘海为保稳妥,特意派人暗访了几位大臣府邸。
果然在几位重臣的后院中,发现了供词中所说的那些女子,其中一名女子的闺房暗格中,更是搜出了与沈家往来的密信及盖有沈家私印的钱票。
萧景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供词捏得皱皱巴巴,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寒。
倘若此番没有彻查到底,待静安羽翼,恐怕他这个父皇,终有一日也会成为她帝王路上的绊脚石,最后落得个“暴毙而亡”的下场。
他轻轻放下供词,转头望向熟睡中的云棠,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他低声对刘海道:“去请太后过来一趟。”
太后到来后,将供词反复细读数遍,她沉吟良久:“前朝沈家之事,皇帝自行决断便是,哀家只管后宫之事。”
话虽如此,萧景琰却还是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儿臣想趁夜色派锦衣卫与三支精锐围剿沈府,同时命刚回京述职的镇北将军与昭武将军接管沈家兵权。”
“只要搜出谋逆实证,立即昭告天下,如此既能震慑朝野,又可避免军中动荡。”
太后听罢,缓缓点头:“皇帝思虑周全,只是那静安以及沈贵妃...”
“静安虽犯下大错,但终究是皇家血脉,哀家以为,可将其送出皇宫,幽禁皇陵。”
“至于沈贵妃,褫夺贵妃封号,赐白绫。一干伺候的奴仆就都处理了吧。”
萧景琰:“儿臣担心,静安年纪尚小就如此狠毒,若留她性命...”
太后抬手止住皇上的话头:“皇陵有哀家的心腹看守,她翻不出什么风浪。”
“皇帝深夜唤哀家过来,想必不止是为了听哀家处置的吧?”
萧景琰:“母后明鉴。儿臣确有一事相商。儿臣欲废静安为庶人。”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皇帝可想清楚了?废黜皇嗣,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正因如此,儿臣才需与母后商议。”萧景琰起身,负手望向窗外:“若留她皇室身份,难保他日不会借机生事。”
“哀家方才说的幽禁皇陵...便是存了废黜的心思。”
“只是此事需做得隐秘,对外将罪责尽数推到沈家头上,以公主伤心养病为由送她去皇陵,待风波平息,再暗中除籍,如此既全了皇家颜面,又绝了后患。”
“静安终究是你的血脉,若公然废黜,难免落人口实,况且...昭妃腹中的胎儿尚未出世,若此时大张旗鼓处置静安,难保不会有人把罪责推给云棠腹中孩儿身上。”
“儿臣明白了。”皇上郑重颔首:“就依母后之议。”
太后缓缓起身:“此事就交给哀家来办吧。皇帝明日还要处置沈家,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