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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李斌的案几上。
他刚用完早膳，正用帕子拭手，忽听院外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李大哥！今日天气这般好，可别闷在屋里做那书虫！"
史湘云一阵风似的卷进来，石榴红的裙裾扫过门槛，发间金钗上的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动。
她身后跟着的翠缕怀里抱着个五彩斑斓的风筝，竹骨上还沾着新鲜的青草屑。
李斌起身时，袭人己捧着件月白绫缎外裳过来："公子且添件衣裳，早晨露重。"
"云姑娘又要去哪撒野？"李斌系着衣带笑问
史湘云己自来熟地坐到窗边榻上，抓起盘里的蜜饯杏脯就往嘴里送："咱们约了林姐姐、宝二哥他们游湖去！"
她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混不清，"连大嫂子都难得应允了，你可不能扫兴！"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秦可卿带着瑞珠正从抄手游廊经过，月白色对襟衫子外罩着淡紫比甲，发间只一支素银簪子，在阳光下泛着冷清的光。
她似乎听见了屋里的说笑，脚步微顿，侧脸在窗纱上投下姣好的剪影。
"少奶奶也去么？"李斌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秦可卿像是受惊的小鹿，肩膀轻轻一颤。
瑞珠替主子答道："回李公子的话，我们奶奶身子不爽利，正要回去歇着..."
"哎呀这可不成！"史湘云己经蹦到门外，亲热地挽住秦可卿的手臂，"前儿太医还说你要多走动，整日闷着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她转头冲李斌眨眨眼，"李大哥最会劝人，你说是也不是？"
李斌看见秦可卿耳尖泛起薄红，手指绞着帕子低声道："云妹妹别闹..."
那羞怯的模样让他想起昨夜凉亭里她颤抖的指尖。
"同去吧。"他温声道，"秋高气爽，正好散心。"
秦可卿抬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发间银簪的流苏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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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三辆朱轮华盖马车浩浩荡荡驶向城西碧波湖。
李斌与贾琏共乘一车，隔着纱窗能听见前面车里姑娘们的说笑声。
王熙凤那特有的爽利嗓音突然拔高："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胭脂可是新得的江南贡品，你别..."
接着是史湘云促狭的大笑和黛玉细弱的咳嗽声。
"女人多了就是聒噪。"
贾琏倚着绣金靠枕，手里把玩着个鎏金鼻烟壶，"倒是李兄好福气，听说昨儿宁国府又送了两坛二十年陈酿？"
李斌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像无数小扇子在风中摇曳。
他收回目光笑道："珍大哥抬爱罢了。倒是琏二爷，听说南边的绸缎庄..."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一顿。
外头小厮喊道："爷，到地方了！"
碧波湖在秋日阳光下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岸边垂柳己染上金黄，与尚未凋谢的芙蓉花相映成趣。
湖面上零星漂着几片早落的红叶，像谁不小心打翻的胭脂盒。
众人陆续下车。宝玉穿着件大红金线蟒袍，正殷勤地替黛玉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探春与惜春手挽着手走在前面，一个穿着杏黄缎面比甲，一个着淡青绣梅花褙子，远看像两朵并蒂的花。
妙玉落在最后，雪白的袈裟在秋色中格外醒目。
"船己备好了。"王熙凤指挥着婆子们搬运食盒，"李公子与琏二爷且照看着姑娘们，可别让哪个皮猴儿掉水里去！"
那画舫比想象中还华丽，朱漆栏杆上雕着缠枝牡丹，船头悬着"听雨"二字的匾额。
李斌上船时特意落后两步，恰好扶住秦可卿的手肘——她今日穿了双软底绣花鞋，踏在潮湿的船板上有些打滑。
"当心。"他低声道，感觉掌中的手臂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秦可卿飞快地抽回手，耳根通红："多谢公子。"
她今日抹了淡淡的茉莉香粉，发间却簪着那支与他玉佩成对的玉簪。
李斌注意到她手腕上戴了只绞丝银镯，正好遮住前几日被贾珍掐出的淤青。
船缓缓离岸。
史湘云迫不及待地拉着探春她们去船头放风筝，五彩的凤凰纸鸢在蓝天中越飞越高。
李斌站在船舷边，余光瞥见秦可卿独自倚在角落的栏杆上，湖风吹起她的衣带，显得整个人飘飘欲仙，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李大哥！"史湘云突然拽着他的袖子，"快看我的风筝比林姐姐的飞得高！"
黛玉在不远处轻哼一声，苍白的脸上难得泛起血色："不过是仗着风向罢了。"
她手里线轴上的蝴蝶风筝确实略低几分，但姿态更为灵动。
宝玉忙不迭打圆场："要我说，两个都好！不如让李兄评评..."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从湖面掠过，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啊——"
尖叫声中，李斌看见探春杏黄色的身影在船头一晃。
她手中的风筝线突然断裂，整个人因惯性向后倒去，栏杆在她腰际只堪堪一挡...
"三妹妹！"惜春的尖叫刺破空气。
李斌身形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己掠过三丈距离。
探春落水的刹那，他纵身跃下，单手抓住船舷垂下的缆绳，另一只手准确扣住探春的手腕。
"哗啦"一声巨响，冰凉湖水瞬间浸透衣衫。
探春在水里扑腾着，发髻散开，像一团水草缠住两人。
李斌将她往怀里一带，足尖在船身上轻点，借力翻身上了甲板。
"快拿毯子来！"王熙凤的厉喝惊醒呆滞的众人。
探春在李斌怀中瑟瑟发抖，杏黄色比甲湿透后变成深褐色，不断往下滴水。
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抓住李斌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带三姑娘去更衣。"
李斌沉声道，扫视一圈寻找可靠的人手。
秦可卿突然上前一步："我...我陪..."
"不必了。"王熙凤利落地截断话头，亲自扶住探春另一边，"可卿你身子弱，别过了寒气。袭人，鸳鸯，你们跟着伺候。"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斌湿透的衣衫，"李公子也需更衣才是。"
画舫内舱布置得雅致，紫檀屏风后放着张贵妃榻。
李斌在外间匆匆换了袭人找来的干爽长衫——是宝玉备用的衣裳，略有些短，手腕露出一截。
他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换衣声，探春压抑的咳嗽，以及王熙凤压低嗓音的嘱咐："...姜汤马上来..."
"李公子。"袭人捧着一套女子衣裙出来，面色为难，"三姑娘还在发抖，嘴唇都紫了..."
李斌略一沉吟："我用内功助她驱寒。"
屏风后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王熙凤转出来，丹凤眼在他脸上逡巡："这...于礼不合..."
"医者父母心。"李斌平静道，"若病情加重，回府后更难交代。"
凤姐儿咬了咬唇，突然凑近低语："你保证只是...治病？"
李斌闻到她身上浓郁的玫瑰露香气，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自然只是治病。"
当李斌绕过屏风时，探春己换好淡粉色中衣，裹着锦被缩在榻上。
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小脸越发苍白。
见他进来，她慌乱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却又因寒冷打了个喷嚏。
"得罪了。"李斌在榻边坐下，示意她伸出手腕。
探春的脉搏细弱急促，指尖冰凉如玉石。
李斌运起内力，掌心渐渐发热，顺着她手腕内侧的经络缓缓推按。
随着热气渗入，探春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
"多谢...李大哥。"她轻声道，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三姑娘客气。"
他专注地控制着内力流动，突然发现她小臂内侧有个淡红色胎记——形如半片枫叶，在白皙肌肤上格外显眼。
探春慌忙拉下袖子遮住："从小就有，大夫说无碍的。"
她耳尖泛红，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窗外传来史湘云的大嗓门："三姐姐好些没？我们要靠岸了！"
接着是王熙凤的呵斥和众人的笑声。
这喧嚣反而让舱内更显静谧，李斌能清晰听见探春的呼吸声，还有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再运功片刻即可。"他移开视线，却瞥见探春中衣领口处露出一截红绳——下面坠着的似乎是半块玉佩。
探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慌忙将玉佩塞回衣内："祖传的..."
"很别致。"李斌装作不经意道，"像是古物。"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鸳鸯细声细气地禀报："公子，少奶奶让我送姜汤来。"
李斌起身开门时，看见秦可卿站在不远处廊柱旁。
她手里绞着帕子，目光与他相接的瞬间迅速垂下，转身隐入人群。
鸳鸯端着的托盘上，除了姜汤还有块干净帕子，角落绣着朵小小的茉莉——正是秦可卿惯用的花样。
"李大哥..."探春在身后轻唤，"今日之恩，探春铭记于心。"
她声音轻柔却坚定，与平日爽利模样大不相同。
李斌转身，看见秋日最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孩，骨子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与秘密。
"举手之劳。"他温和一笑。
画舫靠岸的震动传来，外头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两人的独处时光，像一场秋梦般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