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检测到宿主己完成终极任务:凤临天下】
【即将脱离本世界,请选择:1.保留记忆 2.清除记忆】
我站在纯白的系统空间里,眼前浮现出最后的画面——胤禛冰凉的手滑落床沿,弘熙的恸哭震彻殿宇,而我攥着他再也不会回握的手,泪如雨下。
“清除记忆。”我听见自己说。
【警告!记忆清除后将无法恢复】
【是否确认?】
我闭上眼,无数碎片在脑海中闪回——
初入宫时他赐的那盏碧螺春,苦得我悄悄皱眉,他却大笑说“这丫头倒实诚”;
梅林雪夜里他解下大氅裹住我冻的发抖的身体,龙涎香混着体温将我淹没;
生弘熙那日他闯进产房,沾血的手颤抖着抚过我汗湿的额发:“朕在这里...”
还有更多细碎的时刻:
他偷学苏州话给我念民谣的笨拙腔调;
我装睡时他轻轻吻在我睫毛上的温度;
我们共看奏折到三更天,他忽然抬头说“卿卿有白发了”时的哽咽...
【请宿主再次确认】
“确认。”我抹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
【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5%...34%...72%...】
剧痛袭来时,我仿佛又看见他立在承乾宫的海棠树下,明黄衣袂翻飞如蝶:“卿卿,来瞧这并蒂莲...”
【99%...100%】
【清除完成】
纯白空间里,穿龙袍的男人影像彻底碎成光点。我茫然地摸了摸突然空荡的胸口,那里似乎曾有什么重要东西被连根拔起。
“新世界传送准备。”我听见系统冰冷的声音。
到了长春宫门外,我扶着宫女的手下了步辇,抬头望见宫门上"长春"二字己蒙了层薄灰。心中不由一紧——从前婉柠最爱洁净,断不会容许宫门有半点尘埃。
“奴婢给昭贵妃娘娘请安。”镜湖和菡蓞从殿内快步迎出,福身行礼时,我注意到菡蓞的膝盖弯得比镜湖浅了三分。
我略一抬手:“起来吧。皇后娘娘今日如何?”
镜湖眼圈立刻红了:“回娘娘的话,主子还是不肯好好用膳,昨儿夜里又哭了一宿...”她声音哽咽,“只有听说娘娘要来,主子才让奴婢们梳了头。”
我心头一阵刺痛,不等通传便往内殿走去。菡蓞快步跟上,声音压得极低:“贵妃娘娘,慧妃那边今早递了帖子说要来请安,奴婢按您之前的吩咐,只说皇后凤体违和...”
“做得不错。”我打断她,从腕上褪下一个翡翠镯子塞过去,“本宫与皇后娘娘要说体己话,任何人不得打扰。”不顾她还想拒绝的意思首接快速走了进去。
掀开内殿的珠帘,药味混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婉柠倚在窗边榻上,单薄得像张宣纸剪出的人影。我呼吸一滞——半月前她还能强撑着主持先蚕礼,如今竟瘦得锁骨支棱,杏色常服空荡荡挂在身上,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枕月来了?”她转头微笑,眼下青黑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我疾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怎么憔悴成这样?”触手竟觉腕骨嶙峋,不由提高声音,“镜湖!快去太医院请——”
“不必。”婉柠反握住我,指甲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老毛病了,吃多少药都...”
“你这是想死吗?”我猛地拍案,茶盏哐当震响。婉柠怔住,自我穿越成苏枕月以来,从未在她面前如此生气过。“镜湖!去请张太医!就说本宫头疼发作!”
待镜湖飞奔而去,我蹲下来平视婉柠的眼睛。这双曾令乾隆赞为"秋水为神"的眸子,如今枯涸得让人心惊。“永琏夭折是去年腊月的事,”我轻声说,“你打算把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又打算把我们这些爱你的人折磨到什么时候呢?
珠帘哗啦一响,菡蓞端着参茶进来:“娘娘润润喉...”
“出去。”我头也不回,“让所有人到殿门口,你亲自守着。”我要和婉柠好好谈谈,这么多年,从来到这个世界看见婉柠开始,我就知道我与她不可分割了,她美好的像是我的一场梦,谁都不能夺走。
待殿内只剩我们二人,婉柠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枕月...我昨晚梦见永琏了...他说额娘抱抱...”她十指深深掐进我臂膀,“他才九岁啊!早上还背《论语》给我听,晚上就...就...”
我忍着痛任她抓着,另一只手抚上她单薄的背脊。“哭出来,”我贴在她耳边说,“这儿没有皇后贵妃,只有婉柠和枕月。”
压抑太久的呜咽终于决堤。她哭得像被剜去心脏的母兽,泪水浸透我肩头织金绣线。我数着她脊梁突出的骨节,想起历史上富察皇后就是在丧子三年后香消玉殒,永琏一死,婉柠的心也跟着去了。
“听着,”我扳起她泪痕斑驳的脸,“你以为永琏愿意看见亲娘变成行尸走肉?富察家上月递的折子说富察夫人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是要让她经历一次丧女之痛吗?也让她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吗?”
婉柠瞳孔骤缩。我深知满族贵女最重家族,故意往她心尖上戳:“皇上为什么把宫务交给我和慧妃?因为他觉得你沉迷伤痛负担不起宫务,他觉得比起你,我和慧妃才是……”
“别说了!”她捂住耳朵,却在指缝间漏出更多眼泪。我强硬地拉下她的手:“当年选秀时你说过什么?说我们姐妹要互相扶持。现在你扔下我独自熬着,知不知道慧妃在六宫如何嚣张”
殿外突然传来争执声。菡蓞提高嗓音:“张太医请留步!容奴婢先通传——”
我迅速用帕子给婉柠拭脸:“记住,你只是思念成疾。若让太医看出抑郁之症,明日前朝就会有人说皇后失德。”感觉到她浑身一僵,我苦笑:“看,你明明还在乎。”
张太医诊脉时,我盯着他花白眉毛下的眼睛。当他提到"伤心过度,恐伤元神"时,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婉柠再继续下去怕是…不敢继续想下去。
“用最好的药。”我截住话头,“另外,本宫近日总觉心悸,劳烦太医每日未时来钟粹宫请平安脉。”看着他了然的神情,我意味深长地补充:“正好顺路来长春宫请脉。”不能让弘历知道婉柠哀伤成疾,影响寿数,他己经为婉柠长久不理公务只顾哀伤而不满了。
送走太医,婉柠己靠在引枕上昏昏欲睡。我示意镜湖取来温水,亲自绞了帕子给她净脸。
“娘娘...”镜湖突然跪地叩首,“求您常来看看主子吧!自从您上月协理宫务,慧妃就...”
“镜湖!”菡蓞厉声打断,端着药碗进来,“该进药了。"
我接过药碗的瞬间,捕捉到菡蓞眼中闪过的慌乱。看来慧妃的手,伸得比我想象中还长。
“放心。”我舀起一勺汤药吹凉,“本宫明日就奏请皇上,长春宫的一应事务仍由皇后定夺。”看着婉柠无神的眼睛,我俯身在她耳边道:“记得吗?你说过永琏最像皇上的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你也不能就这样倒下去啊,我的婉柠。
她睫毛剧烈颤动,终于就着我的手咽下第一口药。窗外阳光穿过云朵,在她憔悴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我知道这只是漫长治愈的开始,但至少,寒冬里裂开了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