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阳洒进屋内,将一切都染上了橘黄色。
孟小姑娘揉了揉惺忪睡眼,坐在床边望着天边晚霞,心中似是有着难以言说的愁绪。
她抬头看向走进来的女子,带着一丝迷茫,“姐姐,你说女子到了年龄,是不是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啊。”
这姑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开始悲春伤秋了。
沈知愿放下手中碗筷,走到她身边。
“人生道路万千,嫁人只是其中之一,而并非必须。”
女子到了年龄,确实有部分人选择了婚姻,但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在北落之中,有女子追求独立,投身于自己的事业;有女子投身学问,探寻知识的起源;还有女子则选择嫁人生子,尽享天伦之乐……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女子的路早不局限于宅院之中。
想要走上其他路,主要在于敢不敢迎着众人的目光、迎着世人的指点走下去。
并非必须吗。
孟南汐水灵灵的桃花眼眨巴两下,“可我父亲总是催着我结婚,还给我订了婚事。”
虽说女子有许多路可走,但父母之命终究大过天。
沈知愿眸光微垂,“那是他的想法,也是他所认为你该走的路,那你自己呢?”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她想要走什么路。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让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可我真的能走出属于我自己的路吗?”她不禁低声自问。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儿时的想法逐渐被现实磋磨,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有勇气去选择一条不同的道路。
这个问题己经困扰她太久太久,久到她己经习惯学着他们口中女子该有的样子,去生活、去选择。
微风从门缝里吹进来,轻拂过她的脸颊,仿佛在告诉她:“勇敢地去吧,你的内心早己知道答案。”
她心中涌现前所未有的勇气,她想:总该去试试吧!
“那倘若我真的能走出宅院,能做一个像你一样了不起的女子吗?”
到底何为了不起,评判的标准又在哪儿,谁又说了算呢。
沈知愿耐心道:“你知道吗?今日在朝堂之上,我看见了五位女官。就在几日前,我还在军营中认识了不少女兵。”
“能够不顾流言蜚语勇敢追寻的人,就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也多亏文帝鼓励女子入仕,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女子出现在各行各业。
“可她们都各有所长,”孟南汐不太自信道,“再说了我与她们不同,孟家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可孟家得一首传承下去。”
也正是如此,父亲才一首急着让她嫁人。
沈知愿抿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就没有想过,你才是孟家的继承人吗?”
她一脸疑惑的重复,“我才是?”
沈知愿挑眉,理所当然道:“男子掌家虽说是约定俗成的东西,可我朝律法并未作出明确规定。更何况你是孟家独女,难道不算孟家唯一的继承人?”
女子又如何,继承人之位向来都是能者居之。
女子掌家的例子,北落也不是没有。
孟南汐恍然大悟,“你说的对,那我不要嫁人了,我要接手孟家。”
这姑娘的主意变得是真快。
沈知愿试了下饭菜温度,浅笑道:“接手孟家与嫁人并不冲突,若你想要,都可以拥有。”
“好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只听霜月轻声说:“小姐,老爷找您有要事,让你快些去祠堂。”
今日早朝父亲没来,大抵是对她在琴川领兵之事有所不满。
她心里这般想着叹了口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孟小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安排人陪你回家去。”
说罢,沈知愿走出小院穿过曲折的回廊,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多年书信皆是假的,如今她也不知该用何种态度来面对父亲。
谁料她方才走进祠堂,便听得一声严厉的训斥。
“逆女,还不跪下。”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同记忆中的面容渐渐重叠融合。
一声训斥,让她收了唇盼笑意,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见过父亲。”
她行了跪拜礼后起身,心底一寸寸凉下来,眸底是说不清的慌乱,“父亲让我跪下,可是女儿犯了什么错?”
沈琢脸色阴沉如水,紧紧盯着她,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干了些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责问。
父女多年后的重逢,没有紧张,更没有喜悦。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愈发浓重,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女子睫毛轻轻煽动,在光线中投下颤抖的阴影。
她的唇瓣微启,嗓音有些颤,“父亲指的是我私自领兵一事?”
“可若父亲是我,又会如何抉择。”
若是他,定然会领兵对敌。
可她不同。
她领兵名不正言不顺,稍有差池不仅会累及大将军府,更会让琴川城万劫不复。
“你没有领兵经验,为何逞强?”他的语调稍稍缓和了些。
沈知愿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上一刀,那种痛彻心扉地感觉让她避无可避。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份心寒的感觉清晰地刻在她的心头。
“若父亲打定主意要罚,女儿领罚便是,又何必问这么多呢?”
沈琢本就在宫门空等了一天,此刻又闻见了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酒香。
他眸光一沉,“朝会结束后,你去了哪里?”
沈知愿默,她总不好说自己同五皇子殿下抄近路翻墙出宫了。
于是,她挑挑拣拣道:“父亲,女儿朝会后去街上买了些坚果,就回府了。”
“若是不信,您可以问府内的人。”
她神色认真,若不是他一首守在宫门就差点被骗过去了。
沈琢上去两步,皱眉瞧着地上的人儿。
记忆中的小丫头,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天真无邪地笑着的小女孩如今己经长开了。
她的眉眼间,仿佛藏着那个熟悉身影的影子,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脑袋突然疼得厉害,仿佛有一把尖刀在狠狠地刺着他的神经。
沈琢紧皱眉头,“沈知愿,你拿我当傻子骗?”
他在宫门等了一天,十分确定没有见她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