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孤独，孤立无援的那种孤独，或许是每个穿越者都曾经历过的心路历程。
崇祯于是传召了朝中另一个可能正在陷入孤独的人——黄宗羲。
因为没有在扩充后宫的联名上书谏议中签名，崇祯担心他己经迈出了被同僚孤立的第一步。因此崇祯在遇到难办的事情时反倒第一个想起黄宗羲来。
“陛下，婚姻制度乃民间自然而然形成，朝廷贸然实行新的婚姻法恐将适得其反”
黄宗羲不改儒家正宗士大夫的作风，他义正辞严地建议崇祯不要扩张皇权，干涉民间事务。
“那如果晚婚晚育可以避免更多的难产，能够拯救更多的妇女和新生的幼儿，能够避免更多的生离死别呢？”
真理不辩不明，崇祯也是毫不客气当仁不让地站在了人民根本利益的那一边。
此言一出，黄宗羲用复杂的眼神重新看了崇祯一眼。当今天子关心百姓疾苦竟然到了这般田地了吗？可是这与他的一贯作风似乎…能对得上啊！
允许将士们弃城而走，从来不下达死守城池的命令，他通过这样的方式珍惜将士们的性命。还有分田地，更是拯救了不知多少底层百姓。
真正是千古未有之明君啊，可恨自己前段时间竟然不支持同僚们请求陛下扩充后宫的谏议！唉，这事搞得。
见黄宗羲愣在那里，而且脸上神色经历了一些变幻，崇祯提醒了一下黄宗羲。
“太冲（黄宗羲的字）！”
“陛…陛下，要是晚婚真的能够有那般作用，倒是该提倡起来，所谓仁者爱人，要是真能推行下去，也算是大大的仁政啊！
只是臣不知陛下是如何知晓晚婚晚育可以减少难产的发生？还请陛下赐教！”
黄宗羲在赞成的同时还不忘质疑一番，真正表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样子。
“女子早育难产，以其形体未至完善，骨骼尚未全开故也。朕粗通医理，也多次找太医们探讨过此事，太医们大部分都认为早婚妇女更容易发生难产的事故，而且容易生出各种意外病症。朕是以提出此事。”
崇祯一本正经地胡说着真正的科学，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和太医们讨论过此事。
但他不介意一会儿黄宗羲分别后，赶紧召集太医们补充一个研讨会。要不被黄宗羲知道就有些尴尬了。
“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臣替百姓感谢天恩。”黄宗羲说道。
“此事朕还没有跟别的朝臣讨论过，届时朕召集大臣们讨论此事的时候，爱卿可要深明大义啊！”
崇祯对黄宗羲表示出了拉拢的态度。
“臣自当站在天下公理的一边”
黄宗羲说的大义凛然，实际上仍然存有疑虑，所以给顺手给自己戴了顶‘天下公理’的大帽子。也就是说如果后续证明早婚早育对女子的死亡率几乎没有影响，他可以立马调头反对崇祯。
崇祯也不再废话，黄宗羲在昏君看来是个让人讨厌的存在，但现在千古明君当前，黄正是朝廷需要的人。
他敢于质疑，面对老板的示好，敢于站在公理和正义的一边，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作为一名体制内大员，竟然特么的敢讲真话！这都是朱老板眼里好员工的必备特质。
黄宗羲告退之后，崇祯急匆匆赶往太医院。
面对当今圣上的突然来访，太医院院使龚方珍有些惊慌失措。向来都是太医被传召进入皇宫或者官家诊治疾病，哪里遇到过皇帝首接来到太医院的事情？关键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下，哪怕是派个小吏提前通知一下也不至于临时慌乱。
“臣不知陛下莅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太医院的主官叫做院使，正五品的级别，绝对的专业人士，自称臣是没有问题的。
“有失远迎或许该罚，但朕贸然前来，干扰了诸位专研医术，也该罚。依朕看，不如就此私下和解，倒少了许多官司周折，岂不美哉？”崇祯心情大好之下跟这些严肃的老中医开起了玩笑。
“陛下仁德！”
龚方珍己经快被崇祯逗笑了，这玩笑开的，皇帝要跟臣子打官司了，这说出去还不被市民笑掉大牙？不过这感觉真的很亲民啊！
“龚爱卿，朕此番前来有重要事情商讨，通知院内精于产科妇科的医官，一起座谈一下！”崇祯吩咐道。
不多时，院内几名精于妇产科儿科的医生相继前来，院使龚方珍、以及几名院判（各科的一号人物）陪同出席。其间竟然有女医，崇祯可是从来不知道这回事，不过那样更好。
“这第一件事情呢，就是朕深感医者之于百姓，实在重要之至。所谓医者仁心，与孔夫子所谓的‘仁者爱人’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朕向来倡导，没有什么末学（医学被古代士大夫阶层认为是末学）显学之区别。有感于此，朕决定即日知会吏部，把太医院所有医官的品级提高一级……”
崇祯先送出了一波蛋糕。
“臣等谢恩！”
“吾皇万岁！”
“陛下仁德！”
不等崇祯把话讲完，这些医者们不约而同地起身谢恩。陛下来访，第一件事就是表彰大家，接着是提级别，加工资。由不得大家不感恩佩戴。
“哦对了，那位女医官是几品？”崇祯对着其中两名女医官问道。
“回陛下，民女月薪一两五，却没什么品级。”
“龚院使，明日，不今日向吏部提交一个名单，请吏部把太医院所有的女医官护工都列入编制，实现同工同酬！就说朕要求的。知道了吗？”
“臣遵旨！”
……
“当然了，以上是第一件事情，朕还有第二件事要商讨。”
欲将取之必先与之，一项重大政策的出台，折冲妥协是在所难免的，特别是对具体的人。
听到这里，这些醉心于医术的老头子们不由得心上一紧，似乎己经从方才的利好消息中嗅出一些阴谋的味道来。
可即便是真的阴谋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朕素来爱民如子，但常常听到孕妇难产而死的消息，朕心甚痛。”崇祯一副严肃而难过的表情。
医官们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也不知道陛下的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略略停顿之后他接着说道：“斗室之家，一人之死足以导致全家崩解。只是不知各位医官可曾认真想过，孕妇为何会难产？原因何在？有没有与他们的年龄有关系？
朕听闻，如果头胎年龄在十八岁以上，就很少会遇到难产的事情。”崇祯自问自答地把问题引导到了年龄的方向上，他要控制研讨会的方向和进程。
方向一定，方才有些紧张的医官们随之放松了下来，原来是这么个事啊。
当下，研讨会重新回到了医者的主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着自己的从医体会和推断。
结果大部分医者都认同崇祯的观点，除了莲花胎那样的情况，难产就其原因来说，绝大部分是因为女性身体骨骼特别是骨盆狭小所致。
所谓屁股大好生养，这是一般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这些医者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也有年龄偏大的产妇难产的，那是因为她们的骨盆在成年后依然偏狭所致，也就是遗传方面的原因导致屁股就是不大。
类似的分析在明代医家万全、李时珍、张景岳、龚廷贤、武之望以及女医谈允贤的著作中都有论述。
但说到年龄，如果妇女能够晚婚晚育确实有助于骨盆的进一步生长完善，如果是那样，难产的情况自然会减少很多。
医者自然是都懂，然而作为医者怎么会，又怎么有能力去干预万千百姓的婚姻大事呢？人家非要早婚早育不怕难产不怕死，谁能拦得住？
看到医官们的讨论的结果基本上符合预期，崇祯心下大喜，看来自己的议程又能够往前推一步了，方才倒显得自己是打了小算盘。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太医都是学术的脑子，他们对自己的专业有着朴素的的科学态度。
“龚爱卿，请你再本月二十日朝会之前，准备好一份奏折。
在奏折中你要以太医院的名义提出在全国推行晚婚晚育的谏议，立意要高，论述要严密。最后，在奏折上，今日在座的诸位医官包括女医官要联名签字。奏折拟好之后可以预先给朕看一下。”
崇祯露出了真面目。
一群专业人再对官场不熟悉，这时也知道这是皇帝陛下要自己几个人出面挑事来了。
他们作为专业人士对朝堂之争真的很外行，但既然是当今天子委托之事，而且是他们也同意的正事，虽然是技术人员，那自然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臣遵旨！”龚方珍拱手而道。
“这第三件事呢……”崇祯顿了顿。
老头子心上又是一紧，当今圣上这是要不断给加担子了吗？那臣等宁可不要提级别不要加工资了。
好在第三件事属于学术上的问题，崇祯希望在太医院的诊疗实践中，对于外伤大出血的伤者，除了采取传统的止血之外，再加上一味辅助汤剂，那就是0.9%的盐水，崇祯说这样一定会有助于伤者的康复。
希望太医院做好观察记录，一旦有效果，将在医学实践中普遍推广。还有就是外部伤口的清创方面，可以考虑采用75%以上的酒精，效果绝对好。
这个东西现在市面上还没有，崇祯推荐跟白酒作坊进行联合研究，以获取高浓度酒精，经费方面，崇祯许诺了两千两银子。
事毕，崇祯离去。
龚方珍赶紧把崇祯交代几个的几个事情在小本子上记了下来，几个太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都说当今陛下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今见之，果然。
但另一方面，大家都为陛下能够屈尊降贵前来太医院视察感到高兴，甚至还给安排了拟定奏折的任务，这可是自尧舜以来闻所未闻之事。
难道我等医者末学，以后也能成为显学？甚至于配享太庙？一众医官们竟不由得畅想起了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