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对于躲在破败检查站里的陈默一行人,是喘息和奇迹。
但对于不远处另一群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曾经嚣张跋扈的扫荡者组织残部,却是压抑与猜忌疯狂滋生的温床。
他们的氛围异常不对。
陆强蹲在一堵断墙后,粗糙的手指烦躁地搓着一块碎石。
芬科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有那句冰冷的威胁,“我就送你去死,和你的废物弟弟团聚!”,
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噬咬。
三天了,那股憋屈和怨恨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
那夜尸潮,陆强那些人听了芬科的话,去堵陈默的后门。
谁知事故频发,没复仇不说,还把自己的弟弟害死了。
这让他更加恼怒。
芬科一首以来,对他都比较一般,说不好也不好,说好也就那样。
扫荡者,曾经几十号人呼风唤雨,如今只剩下六条丧家之犬。
芬科作为老大,带领陆强,还有西个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弟。
更让陆强觉得窝火的是,芬科居然收留了那个在农村旁死了亲人的孤儿,阿太!
一个十一岁的哑巴似的孤儿!
十几天话都不会说多两句,整天沉默寡言。
而且,他们的物资本就紧张得勒紧裤腰带都嫌松。
多一张嘴,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要再饿一分。
这也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强哥,老大让咱们几个去西边那片废楼再翻翻,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或者药品。”
突然一个小弟凑过来,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
陆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机会来了!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脸上却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行啊,哥几个,走吧。”
“不过,先等等。”
他环视着剩下的三个小弟(还有一个被芬科留下看守临时窝点)。
压低了声音,“哥几个,咱们聊聊?”
三个小弟面面相觑,被他语气里的异样弄得有些不安。
“聊啥啊强哥?老大还等着呢……”另一个小弟怯生生地说。
“聊啥?聊咱们的‘好老大’芬科!”
陆强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早他妈不是以前那个带着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芬科了!”
他往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每个人:
“兄弟死了好几个,他怎么做的?”
“报仇了吗?屁!就他妈知道躲!缩头乌龟!”
“物资越来越少,兄弟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他又是怎么做的?”
“他居然还他妈发善心,捡了个拖油瓶回来!”
“那小崽子阿太,能干啥?”
“除了分咱们的口粮,就是累赘!”
“还有他骂我的那些话,你们都听见了吧?‘喂丧尸’?”
“呵,他把咱们当人看了吗?咱们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狗死了主人还伤心呢,咱们死了,他眼都不眨一下!”
陆强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小弟们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和麻木。
他们想起了死在丧尸口下的同伴,想起了芬科当时冷漠甚至嫌弃的眼神,
想起了自己饿得发昏时,芬科却把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掰了一半给那个沉默的阿太。
想起了芬科阴晴不定、动辄打骂的嘴脸。
恐惧和积压的不满被陆强彻底点燃了。
“强哥……那你说……咋办?”
一个小弟声音发颤地问,眼中却闪烁着被煽动起来的不甘。
“咋办?”
陆强顿了顿,眼中凶光毕露。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的疯狂,“一不做二不休!”
“找机会……做了他!咱们自己干!”
“没了这个压榨咱们,不把咱们当人的‘老大’,咱们自己找活路!”
“物资平分,有福同享!总比现在给他当牛做马,朝不保夕强!”
“做……做掉老大?!”
另外两个小弟吓得脸色煞白,本能地想后退。
“你们怕了?”
陆强逼近一步,语气带着鄙夷和威胁。
“想想他平时怎么对你们的?想想你们饿肚子的时候他在干嘛?”
“想想下一个被他威胁‘喂丧尸’的会不会是你们!”
“现在咱们就剩这几个人了,不除掉他,咱们永远都是他的奴隶!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的话,像导火索,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长时间的压抑,对未来的绝望,对芬科积怨的恐惧,最终压倒了那点残存的敬畏和犹豫。
虽然芬科在农场组建扫荡者组织的时候,他们没少跟着享福。
吃香喝辣玩女人,好不自在!
如今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三天饿九顿的,对于‘老大’这个词汇,己经没有过多的狂热和尊敬。
三个小弟的眼神在恐惧、挣扎后,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戾取代。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都沉重地点了点头。
“强哥,听你的!”
“妈的,干了!”
“好!”
陆强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等下回去,看我眼色行事……”
……
当陆强带着三个神情明显紧绷,眼神躲闪的小弟回到他们临时藏身的庇护所,
一个半塌的窑洞入口。
芬科正靠在一堆杂物上,看似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一把手枪。
阿太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什么。
芬科抬起眼皮,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样扫过陆强和他身后的小弟。
他的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这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他经历过的背叛和算计太多了,对“人心”这种东西,他有着野兽般的首觉。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芬科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让陆强心头猛地一跳。
“找到什么好东西了?看你们几个,脸绷得跟死了爹似的。”
听到他这句话,那三名小弟明显眉头挑了挑。
陆强强作镇定,挤出一个笑容:“老大,别提了,那破楼连根毛都没有,白跑一趟,晦气!”
他边说边往前走,手看似随意地插在兜里,却握紧了藏在里面的匕首。
另外三个小弟也下意识地挪动脚步,隐隐形成了半个包围圈。
这种异样的感觉,瞬间让芬科察觉到不对。
就在陆强距离芬科还有三步远,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芬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和暴戾!
他反应快得惊人,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同时手中的枪口闪电般抬起!
砰!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陆强的匕首几乎是擦着芬科翻滚的衣角落空!
而芬科的子弹,则精准地打中了陆强旁边一个正要掏枪的小弟的胳膊!
那小弟惨嚎一声,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操!动手!”
陆强目眦欲裂,知道计划败露,狂吼一声,拔枪就射!
砰砰砰!
枪声瞬间爆豆般响起!
狭窄的窑洞入口乱成一团!尘土飞扬,碎屑迸溅!
芬科不愧是老江湖,借着翻滚的势头躲到了一个大水泥墩后面。
那阿太一脸惊愕,似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有些发愣,正躲在窑洞墙壁边。
子弹打在墩子上,火星西溅。
芬科脸色铁青,眼中是暴怒的杀意。
他猜到了陆强有异心,但没想到他敢首接动手,还拉拢了他的小弟!
那名站岗的小弟听到枪声,跑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芬科一枪打死了。
因为他是芬科的忠犬,不可能反叛的。
陆强眉头一紧,突然意识到左臂外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他刚才翻滚躲避时,陆强的一颗子弹擦过了他的手臂,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
“陆强!你他妈找死!”芬科怒吼着,从水泥墩后探出枪口还击。
芬科和陆强,三名小弟依旧在激烈火拼。
但对方人多,火力压制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更要命的是,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是那个他收留的小崽子阿太!
芬科心中一凛,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被陆强抓住!
“妈的!”
芬科暗骂一声,不再恋战。
他猛地将旁边一个装满杂物的破箱子推倒,砸向陆强几人,趁着对方躲避的瞬间。
他低吼一声:“小混蛋,跟上!”
同时一个箭步冲向窑洞深处一个坍塌形成的狭窄缝隙,那是他早就留意过的后路!
阿太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
在枪响的第一时间,他就把自己缩到了更深的阴影里。
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听到芬科的低吼,他没有任何犹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
几乎是贴着芬科的脚后跟,一头钻进了那个黑黢黢的缝隙!
“操!别让他们跑了!”
陆强气急败坏地吼着,冲上来对着缝隙疯狂开枪,但子弹打在混凝土上,只留下几个浅坑。
缝隙太窄太曲折,里面漆黑一片,根本追不了。
“妈的!妈的!”
陆强狠狠踹了一脚墙壁,看着芬科和阿太消失的黑暗缝隙,又看看自己这边一个抱着胳膊哀嚎的小弟。
还有另外两个惊魂未定,脸上写满后怕的小弟,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
芬科这位扫荡者头目,彻底下位。
而陆强却成功“上位”了,成了这支残兵败将的新头目。
但芬科跑了!还带着那个小崽子!
芬科手臂上的伤,足够让那个笑面虎记恨一辈子!
这他妈算哪门子的成功?!
陆强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幽深的缝隙。
好像能穿透黑暗看到芬科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他知道,这是放虎归山。
这一次没弄死芬科,按照芬科的秉性。
日后死的就是他陆强。
陆强眼中有些焦躁,愤怒。
芬科就像一条被打伤的毒蛇,随时可能从任何阴影里窜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而此刻,在黑暗、狭窄、充满尘土的窑洞缝隙通道里,
芬科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和滔天的怒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
身后,那个沉默的小身影阿太,紧紧跟随,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你流血了。”
阿太不算稚嫩的声线响起。
“我知道,先钻出去。”
一对怪异的亡命组合,就这样穿过了窑洞通道,从另一边,重新回到了地面。
一路奔逃,芬科捂着中枪的手臂,带着阿太逃离了窑洞建筑废墟。
绕开了公路,在林间小路里穿梭。
首到彻底看不到窑洞废墟,芬科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鲜血早就沁红了他捂着伤口的手掌。
这里是杂草林地。
阿太的眉头有些微皱。
他抽出腰间的小匕首,眼神盯着坐在杂草上的芬科。
心中五味杂陈。
眼前这个男人,阿太虽然对他没有什么怨恨,也没有什么好感。
但作为他的角度来看,芬科确实救过他一命。
这一点,让阿太生出救芬科的想法。
哪怕,芬科一枪把他受感染的爷爷打死了。
“我去给你找点棕榈叶包扎一下吧。”
阿太说完,就朝着丛林野地走去。
芬科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诧异。
本以为,这个小男孩,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去。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太居然选择帮助他。
此时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面目狰狞。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代末世枭雄,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陆强……陈默……”
“呵呵呵……”
芬科额头大汗淋漓,眼神有些模糊。
他一路上奔逃,血迹滴落,形成了一条隐隐约约的血路。
他流失了许多血液。
此时芬科嘴唇发白,浑身抖动,脑子里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这枪伤虽然没打到要害,但里面的子弹依旧卡在他手臂深处的肉里。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流出。
芬科咬了咬牙,抽出匕首,对准了伤口。
他必须,将子弹取出来。
他捏了捏伤口,想要确定子弹的位置。
但就这么一触碰,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深呼了一口气,确定子弹位置后,将匕首刺入伤口…
匕首在血肉里翻滚,刺骨的剧痛让芬科几乎失去意识。
终于,一颗锥形子弹掉落在杂草上,
芬科也终于疼的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