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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涛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
“就说分房子的事儿吧。”
“那时候单位分房子，按资历、按级别，都有规定。”
“本来我们家能分个大套的，结果就因为差了点儿什么条件，具体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差一点点。”
“其实找找人，送点礼，或者稍微变通一下，就能搞定。”
“那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干。”
“可我爸呢？死活不愿意！”
“他说那是歪门邪道，是违反原则！”
“非要按规矩来，一点儿都不能差！”
“结果呢？最后我们家就分了个小套，比别人家少了好几十平米！”
夏涛的语气又激动起来。
“你说他是不是傻？是不是轴？”
“为了那点儿所谓的原则，让全家人跟着住小房子！”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他那套东西，根本就行不通！”
“他以前在我心里的高大形象，也一点点没了。”
夏涛说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万北乔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夏涛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叔叔有他的原则，或许他觉得，有些东西比房子更重要。”
“那是什么？”夏涛反问，“一家人住得舒舒服服，不比什么狗屁原则重要？”
“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着想。”万北乔看着他，认真地说。
“为啥不能？”夏涛梗着脖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觉得人就该为自己活，活得潇洒一点，痛快一点！”
“你那是自私！”万北乔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也重了一些。
夏涛看着万北乔严肃的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争辩。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万北乔，也懒得再说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递给万北乔一根。
万北乔摆了摆手：“站岗，不抽。”
夏涛耸耸肩，自己点上了烟，猛吸了一口。
猩红的火星在夜色中一闪一闪。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鞭炮声。
过了好一会儿，万北乔才重新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
“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儿吧。”
夏涛叼着烟，没吭声，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家里条件不好，下面还有个弟弟。”
万北乔的目光投向远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俩学习都还行，但我爸妈供不起两个大学生。”
“那年，我跟弟弟同时考上了大学。”
“通知书寄到家里那天，我爸妈愁得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我就跟他们说，我不读了。”
“我去打工，供我弟上大学。”
万北乔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打了几年工，攒了点钱。”
“正好赶上征兵，我就来了部队。”
“想着在部队好好干，争取考个军校，也算是圆了我的大学梦。”
万北乔转过头，看着夏涛。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也不是想教育你。”
“我就是想告诉你，夏涛。”
“很多时候，人确实不能只想着自己。”
“你觉得你爸不懂变通，让你家吃了亏。”
“但也许，在他心里，坚持原则比住大房子更让他踏实。”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
万北乔的声音在寒风中飘散。
夏涛叼着烟，愣愣地站在那里，烟头燃尽了一截，烟灰掉落下来。
万北乔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
他想起自己对父亲的抱怨，想起自己“为自己活才潇洒”的论调。
再对比万北乔为了弟弟放弃大学的选择……
这让夏涛内心受到触动，开始思考两人不同的观念 。
寒风像是长了牙齿，丝丝缕缕地往脖领子里钻。
夏涛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刚从哨位上换下来。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和万北乔的对话。
万北乔的话，像是在他心里投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有点儿沉，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爸那套原则，真的比一家人舒舒服服住大房子更重要？
为了弟弟放弃大学，这事儿放自己身上，能做到吗？
夏涛撇了撇嘴，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管他呢，反正现在是在部队。
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
再说了，今天是啥日子？
大年初一啊！
过年嘞！
虽然是在这军营里，但好歹也是个年。
刚才站岗的时候，听隔壁班的说，好像今年的新兵训练要提前结束。
说是要早点下连队，搞什么专业训练。
夏涛心里琢磨着。
下连队好啊。
虽然现在没那么抗拒军营生活了，可部队的日子，简首不是人过的。
要是以后能分到一个不那么累的连队，那就更好了。
最好是机关单位，或者后勤啥的。
远离这一线的打打杀杀，哦不，是摸爬滚打。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自己再耍点小聪明，日子应该能过得挺滋润。
嗯，就这么定了！
夏涛嘴角不自觉地一丝弧度，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摸鱼”的美好生活。
他还盘算着，待会儿回宿舍，看看能不能蹭点战友家里寄来的好吃的。
过年嘛，总得有点年味儿。
然而，就在夏涛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遐想中时——
“哔——哔——哔——”
一阵急促、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哨声，毫无预兆地划破了营区的宁静！
这哨声，跟平时训练的哨声完全不一样！
短促，连续，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惊肉跳的急迫感！
“紧急集合——！”
紧接着，是各班班长声嘶力竭的吼声，在楼道里，在操场上，此起彼伏！
夏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愣在原地。
啥玩意儿？
紧急集合？
大年初一搞这个？
不是吧阿sir？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宿舍楼里瞬间炸开了锅！
脚步声，穿衣服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各种带着惊慌的叫喊声，乱成一团！
“快快快！紧急集合！”
“我靠！真的假的？”
“衣服！我的衣服呢！”
夏涛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琢磨了，转身就往宿舍楼里冲。
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