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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空地，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那躺在血泊中的、黑乎乎的东西发出的微弱喘息声，以及陈凡自己越来越响亮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是退，还是进？
陈凡藏身在大树后，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理智告诉他，未知意味着危险，尤其是在这危机西伏的后山深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立刻退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不能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
但另一方面，强烈的好奇心，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又让他无法就此离去。他总觉得，那片草丛中隐藏的东西，似乎…并不简单。
而且，那最后一声带着警惕的呜咽，听起来…并不像是那些凶残暴戾的妖兽所能发出的。
反而…更像是一种属于智慧生灵的、在绝境中保持着最后尊严的警告？
犹豫再三，陈凡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看一眼！
就再靠近一点，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真的是无法匹敌的凶兽，或者情况不对，他立刻就退走！以他现在对后山地形的熟悉程度，以及道种赋予的敏锐感知，只要小心一点，全身而退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打定主意，陈凡不再迟疑。
他深吸一口气，将药篓和斧头轻轻放在树后（减轻负重，方便行动），然后如同最灵巧的狸猫般，放轻了所有动作，借着灌木和树影的掩护，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那片空地靠近。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惊动了那个未知的存在，或者…引来其他潜藏的危险。
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淡淡的妖气也越发清晰。同时，他还隐约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大的能量灼烧过。
终于，他来到了距离那片空地只有不到五丈远的一处茂密灌木丛后。这个距离，己经足够他看清楚那个躺在地上的东西了。
借着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己经变得有些昏暗的夕阳光线，陈凡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那…那竟然是一只狗？！
一只体型中等、看起来像是某种土狗品种的……黑犬？！
没错，就是一只狗！虽然它的体型比寻常家犬要稍微健壮一些，但整体轮廓和特征， 是一只狗！
这只黑犬此刻正侧躺在血泊之中，浑身上下覆盖着浓密而略显杂乱的黑色毛发，毛发上沾满了凝固的血块和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它的身体微微蜷缩着，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艰难地起伏，显然己经到了奄奄一息的边缘。
但真正让陈凡感到震惊和疑惑的，是这只黑犬身上的伤势！
那绝不是普通野兽撕咬或抓挠造成的伤口！
在它黑色的皮毛下，可以看到数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有的伤口边缘平滑如镜，仿佛被某种极其锋利的利刃瞬间切割开；有的伤口则呈现出焦黑撕裂状，边缘还残留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奇异能量波动，似乎是被某种强大的雷电或火焰法术所伤！
尤其是它背部靠近脊椎的位置，有一处碗口大的创伤最为严重，那里的皮肉完全被某种力量洞穿，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森白的骨骼和蠕动的内脏！伤口周围的毛发完全消失，皮肤焦黑碳化，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那股奇异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也最为强烈！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伤！
能造成这种伤势的，绝非寻常妖兽或修士！
这只看起来普通的黑犬，到底遭遇了什么？它又是被谁伤成这样的？
就在陈凡心中充满惊疑之时，那只奄奄一息的黑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艰难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陈凡的目光与那双眼睛对上的刹那，他再次愣住了，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按理说，一只普通的狗，哪怕是妖兽化的犬类，其眼神也应该是充满、或是凶残、或是茫然的。
但这只黑犬的眼睛，却完全不同！
它的眼珠是深褐色的，此刻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浑浊无光，但眼底深处，却透着一股与它此刻虚弱状态完全不符的……凶悍！那是一种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桀骜不驯的凶悍！
而更让陈凡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那凶悍之下，他还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人性化的光芒！
那光芒中，带着警惕，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甚至还带着一种……仿佛看透世事沧桑的、与它犬类外表格格不入的……疲惫和嘲弄？
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甚至，它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只狗！
陈凡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可以肯定，眼前这只重伤濒死的黑犬，绝对是一个拥有极高智慧、甚至可能拥有悠长寿命的特殊存在！它的来历，绝对非同小可！
一个拥有如此智慧和特殊来历的存在，为何会伤得如此之重？
是谁有能力将它伤成这样？
它身上的那些奇异能量波动又是什么？
一个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陈凡的心头，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自己还在潜伏，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黑犬，以及它那双充满了故事和谜团的眼睛。
而那只黑犬，在与陈凡对视了片刻后，似乎也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眼中，没有看到首接的恶意。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然后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重重地垂了下去，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陈凡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眼前这只重伤的黑犬，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救？还是不救？
救了它，会不会引来追杀它的强敌，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不救？看着这样一个充满灵性、或许还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存在，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默默死去，他又于心何忍？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侥幸逃生的绝境，对于这种濒临死亡的无助感，他感同身受。
一个艰难的选择，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树梢，洒落在黑犬染血的皮毛上，也映照着陈凡那张年轻而写满挣扎的脸庞。
（第二十二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