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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然的一幕让众人猝不及防，希琳柳眉轻皱，左右侍卫也拔出了兵刃，作势就要砍断那手臂。
“妈……妈妈……不要走……”
死人堆中传出微弱的呼喊声，这声音像是濒死前的呜咽，又像是不清醒的梦呓。
无论是原始帝国人类的语言，还是异族各部落的语言，其中对于“母亲”一词的称呼，发音都是相近的，因此众人也大概听明白了这人是在呼唤母亲。
希琳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好奇，她打个手势制止了侍卫，脚下轻轻一拽，便将对方从死人堆里拉了出来。
这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双目紧闭，面黄肌瘦不样，一身血污，嘴唇也是苍白干瘪破裂，但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使众人震惊不己面面相觑的是这孩子身上，居然还带着一具成年女尸。
女尸一副乡野农妇打扮，观其血色，应是刚断气不久，这村妇一手紧紧抱住孩子，一手死死攥着一把小刀。
不知道是尸体僵硬还是其他缘故，这妇人的手抱得甚紧，左右侍从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掰开。
托尔克等人一开始只当是这妇人在濒死之前想要用匕首杀子取肉，结果当把妇人和男孩分开时，才猛然发现这妇人的尸首俨然一副千刀万剐的凌迟状态，其胸前腹下早己被一刀一刀割掉，其左大腿上也被剜出了几个大口子，而右腿似乎被钝器打击导致残废。
“这死状真是稀奇！”托尔克挠了挠头，眼中尽是迷惑，“这得发生什么离奇的事件，才能死成这般模样？”
希琳踢开了男孩的手，开始检查现场的蛛丝马迹。她先是查看了村妇和男孩的面容，又开始查看附近的尸体，在一棵被扒光树皮的槐树下，她发现了一具和男孩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性尸体。
这具男尸体更是惊悚，全身上下布满伤痕，光是要害处的致命伤，就有七八道之多，尸体旁还有一柄断剑，似乎是男人生前兵刃。
核查附近死人堆的二十多具尸体，均发现了致命剑伤，查看其尸上斑纹状况，这些人生前基本上都染上了疯疾。
希琳计谋和智商一向很高，通过这些现场痕迹，逐渐还原出了这座小村庄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其他村子灭亡较快，而这个村庄不知道是平日里囤积的粮食较多，还是“人吃人”进行的比较早，竟然挺过了上一个寒冬。
但这里最终也难逃灭亡的命运，毕竟妫川府沦陷后，异族大军彻底切断了这一带的道路，这边居住的人南下不得，北上永宁府又路途遥远加上有异族从寒鸦渡延伸过来的包围圈，被完全困死，就算有粮食也别想进来。
导致灭亡的，是双重的危机。一方面食物短缺蚕食着人们的身体和理智，另一方面，同类互食也导致了疫病的发生和传染，病入膏肓之人如同疯狗，开始在饥饿的驱动下攻击其他正常人。
而这一家三口，不知道是因为此前没怎么吃人肉，还是身体带有抗性，亦或是刚从外地来此，并无染病的迹象，因此被识别成“正常人”，遭发疯村民群起而攻之。
这夫妻二人，为了保护孩子，丈夫持剑，妻子握匕首，拼死力战，男的战死，女的重伤。
村中己无其他粮食，而且村民的尸体上带有疫病，为了让孩子能够活下去，这妇人竟然选择割肉喂子，也正是因为她选择将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喂给昏迷之中的孩子，这男孩竟然撑到了希琳等人到此都还没死。
翻找男人身上的遗物，希琳还找到了一块校尉的玉佩，虽然这夫妻二人的打扮都像是平民，但很有可能只是侨装，至于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到达了这个村子，希琳所获得的信息就不足了。
将自己的发现给众人说后，每个人表情各异，希琳瞧了一眼那脏兮兮的男孩，尚有鼻息，出于对死者身份的好奇，她叫侍卫取来一些食物和水，喂给了男孩。
虚弱的少年悠悠转醒，第一反应居然是扑向希琳，抱住了她的大腿，情绪激动，声嘶力竭。
“妈妈，别死，求求你，别扔下我！”
望着自己的裙摆被对方弄脏，希琳大为不悦，但又听到男孩叫自己妈妈，不禁觉得又气又好笑，自己和那村妇打扮的女人毫无相似之处，不知这小孩为何总是认错。
这误认妈妈逮住便叫的实力，和瓦学弟不分上下，我这事后诸葛看起来，倒是能分析出其中因果，但当时的局中人自然没人想通，包括希琳。
“你这孽畜，谁是你妈妈了？”希琳用原始帝国的语言叱骂，“小畜牲一对狗眼珠子生来当摆设，你再仔细瞧瞧，我哪里像你妈妈？”
男孩懵懵懂懂地松开了一点，睁开双眼，向后仰起头，这才看清对方穿着与面容。
希琳身穿墨蓝底齐胸襦裙，白色束带，外罩乳白色首领对襟褙子，修黑色袖边，只不过为了将大条蓬松的狐尾露在外面，这衣衫背后中间裁开尾缝。
几条赤色的侧发绕过轻蔑的嘴角，这身打扮更接近于世族千金，和乡野村妇相去甚远，头上赤色毛发的狐耳更是一眼就能分辨出并非人类。
男孩呆住了，看得有些出神，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够了罢？”
希琳抬起脚，发力正踹将对方蹬开，男孩胸口重重挨上一脚，失去平衡，后翻一圈，摔在泥地上，脸部受砸，当即有两道血从鼻孔流出。
小孩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也不哭闹，反倒是先向希琳道歉。
“对不起……我认错了人，姐姐不是我的妈妈，妈妈她……没有这般漂亮。”
希琳冷笑一声，拂袖拍了拍衣衫上的污渍。
“你妈妈是谁？爸爸又是谁？说给我听听。”
男孩脸上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妈妈便是妈妈，爸爸就是爸爸，为什么要问‘是谁’呢？”
“哦，我明白了，姐姐你是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别人都管我爸爸叫‘瓦将军’，所以他的名字应该叫‘瓦将军’了，我爸管妈妈叫‘小柔’，所以我的妈妈就是‘小柔’了，妈妈叫我‘石生’，让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便是‘石生’了。”
“有坏人要杀我们，所以爸爸妈妈带着石生逃跑，石生跑得很慢，真该死，害爸爸妈妈被疯子追上了，疯子们身上有红气，很吓人，石生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哦，石生就是我，我就是石生。”
说完这番逻辑混乱的话，瓦石生的目光才稍微从希琳身上移开片刻，注意到了周围站着的异族士兵和约恩、托尔克他们。
他的身高还不及约恩的小腿，见此庞然大物，惊慌恐惧的表情才窜上了他的脸。
希琳皱起眉头，心中暗想：“这小孩怕不是个智力残疾，或者没有被父母教育好，说话颠三倒西的。原想从他嘴里问出关于那个死去的校尉的情报的，现在看来不太现实。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校尉罢了，这份情报既无很高的军事价值，也不怎么有趣，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
又想：“这小子不干不净的，拿来充当随军口粮没有多少份量，又有让士兵染上未知疾病的风险，不如玩耍戏弄一番后，就地格杀。”
“那你的名字就是瓦石生了。”希琳狡黠一笑，“石生，想不想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呀？”
瓦石生虽然对这一大群拿着兵器野蛮凶狠的异族有些害怕，但听到长得漂亮、某些方面和母亲很像、穿着打扮显得又很文明的希琳这么一说，顿时心花怒放，想要走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但想起之前那一脚又有点犹豫，于是卡在了中间，弓着身子。
“姐姐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哪里？那可太好了，请你帮我找一找吧！”他又向希琳的裙摆瞧了一眼，“很抱歉之前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会帮你洗干净的，就算石生洗不干净，妈妈很温柔，她能够洗干净的。”
希琳使了个眼色，左右侍从将先前那女妇人的尸体拖了过来，扔在了瓦石生跟前。
她勾起一抹讪笑。
“喏，这就是你的妈妈，我给你找到了，你开不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