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正是黄道吉日,张群披挂上自己最为满意的一套轻甲,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在足够满意这威武帅气程度后,提上聘礼,骑高头大马去往苏泽府上提亲。
苏泽看上去不讨厌他,苏瑶也和他情投意合,从身份上讲,他也是个中上层将领,匹配苏瑶问题不大。但他的心中,仍然有些忐忑。
原始帝国的婚约一般情况下是父母做主,但听闻苏家老辈己经去世,现在是由苏泽一个人执掌门户。俗话说长兄为父,老辈没了那肯定对苏瑶的人生大事说了算的就是苏泽了。
在家丁的带领下,张群见到了苏泽,然而对方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满面愁容,坐在厅堂一言不发喝闷酒。
张群心想坏了,自己是不是来错时机了?
但来都来了,最好还是询问下对方的情况,如果能解决苏泽的烦恼,刷一波好感度,那之后提亲也会容易很多。
“苏兄为何如此消沉啊?是因为之前的密会进展不畅吗?”
苏泽眉头紧锁,面色铁青,表情比苦主苦,叹息比离人悲。
他的手用力地仿佛要将酒杯捏碎,“让张将军劳心了,计划的商议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唉,只是我家遇到的私事……”
“有什么烦心事苏兄不妨告诉我,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苏泽越是表现得不想提及,张群就越是好奇。
“唉,忠孝不能两全,大义面前难顾小家。”苏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悲怆地说道,“我只怕这件事说出去会破坏当前的结盟,坏了帝国的大事……但借酒消愁,愁却更上心头,不找人吐露,心中又像是有千万把刀剑在割裂我……”
张群拍了拍胸脯,“苏兄你尽管向我倾诉,我张群虽然是个粗人武将,但这些问题还是可以看得开的,不如让我为你分忧。”
苏泽有些哀伤地说:“那天,姚将军与宋将军留在了我家中喝酒议事,一开始自然是极好的,我们也确定了相应的计划。”
“可之后酒越喝越多,姚宋二位将军也有了些醉意。”
“姚将军的酒品张将军您应该是最清楚的,他不近女色,喝醉了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倒头睡了一觉。”
“可那永宁府的宋将军,醉后见前来送菜的苏瑶生得水灵,竟然生了歹心,将我那可怜的堂妹按倒在地……”苏泽悲愤地描述道。
“我竭力想要阻止,可我一介书生哪是宋将军的对手呢?被他一拳撂倒。”苏泽撩起长袖,向张群展示自己手臂和脸上的伤。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张群瞳孔大开,脑海一片空白。
火己点燃,接下来要做的是添柴。
“堂妹被辱清白,生无可恋,但那宋世威又是计划中关键的一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能为她出头,实在是……”
在张群的愤怒还没有彻底形成的时候,苏泽安排的群众演员适时地出现了,这一步的作用是利用快速变化的情况让张的愤怒得不到及时的发泄,最后酝酿成足以付诸行动的怒火。
推门而入的家丁焦急地喊道:“大人,不好了!苏瑶小姐又在寻死了!”
苏泽立刻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来不及从震惊过渡到愤怒的张群也跟了上去。
苏瑶的闺房内一片狼藉,梳妆台和胭脂水粉七零八落,一位女佣正在扯下挂在房梁上的白绫,另外几人正在试图抢下苏瑶手中的小刀。
她双眼己经哭得红肿,白净的脸上还带着长长的泪痕,在挣脱开女佣之后,苏瑶猛地将匕首往自己细长的脖颈刺去。
在场身手最好,也是最为焦急的张群自然是一马当先冲了上去,以迅雷之势抓住苏瑶手中的匕首,一把夺下扔出窗外。
来不及顾虑自己掌中渗出的鲜血,张群将苏瑶拥入怀中,紧紧抱住,避免对方的双手又寻得其他自杀工具。
“这不是你的错的,是宋世威那个王八蛋该死!”张群看着苏瑶憔悴的面容,心痛无比。
苏瑶起初还在挣扎,片刻后便依偎在张群怀里,啜泣着倾诉“真心”。
“张将军……对不起……小女子己无清白之身,配不上您……”
这句话对张群将是绝杀,感受着怀中少女微弱的颤抖,他的愤怒完成了质变。
低级的愤怒,只是一时的冲动,当上头的热血消退时,愤怒也会消失无踪。这样的愤怒可能在张群冲出去在杀宋世威的路上吹吹冷风就冷静了。
而更为绵长的一种愤怒,是根植在心里,每每想起,呼吸都仿佛带着一团烈火,让自己的胸腔不停地燃烧,烧得炽热火红,烧得生疼。
看见一件美好事物被破坏,比起愤怒更多的情绪其实是悲伤和惋惜,但看到自己的珍宝被破坏,其中的愤怒就与众不同了。
这是男人的底层代码,是刻在基因和深脑中的领地意识,而苏瑶的语言表情和肢体接触都在强化这一点。
“不,你不会没人要的,你就是我张群的一生挚爱!”处于情绪中的张群毫不掩饰地说道。
但他内心此刻的愤怒、痛苦、不甘,到底该以什么方式发泄排解呢?这时候就需要一些小小的潜意识暗示和引导了。
“张将军,您愿意照顾瑶儿我苏泽感激不尽,但是现在霍云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去杀了宋世威,伤了和气啊!即使是他酒后乱性,你杀了他接任的副将不一定会配合我们行动啊!”
苏泽这句话看似是在阻止,但其实是给了张群憋在心中的怒火一个明确的方向。“千万不要杀”潜台词就是可以用杀来了断此恨,而“接任副将不一定配合”也暗示了“副将不一定不配合”,杀死宋世威并非是一点可行性都没有的方案。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他人欺负?”愤怒己经使张群发指眦裂,他轻轻放下正深情凝视着他的苏瑶,将自己之前准备的聘礼放到了苏泽跟前。
“这些散碎银子、地方特产作为我先行的心意。”
张群握紧了佩刀。
“而那宋世威的人头,将会是我最终的聘礼。”
说罢,他下定了决心,头也不回地闯了出去。
苏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您就这么确定他有本事孤身一人闯进那什么永宁府的兵营,杀死宋世威吗?”苏瑶收起了眼泪,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虽然只是谋臣,但平时对这些武将的实力也有深入的观察。”苏泽淡淡地说,“正常情况下,张群与宋世威的实力应该是平分秋色吧,或许宋世威的沉着冷静和技巧更胜一筹。”
“但愤怒和疑惑这些情绪足以影响到一个人的发挥,况且在有他人相助的情况下,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天晴晒网,下雨打鱼。无论他们中死了谁,结局都是在往我期待的方向推进。”
苏泽拿起了张群送来的白银和特产掂了掂,这些精心准备的聘礼此刻看起来格外讽刺。
“有些东西,我以后会慢慢教会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