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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为何停止北进，反而调头南下呢？”
军帐之中，不少郡县军队的将领，甚至包括几个中央军的将领都对霍云的命令提出了质疑。
他的这支军队现在构成复杂，虽然手握二十多万重兵，但属于霍云的嫡系部队，只有从宁兴关带出来的那两万多人，这两万多人都是霍云的旧部，唯他马首是瞻，其中的中高层将领基本上都是霍云的同宗族亲信或者一手提拔的心腹。
这部分人自然会认可他的一切命令，往北往南都是霍云说了算。
可其他派系的部队只是暂时归他指挥，他们内心的想法自然和霍云不一定同频。
这其中包括战斗力较强的八万中央军铁骑，属于是“好评如潮”。还有十多万从各相邻郡县征调的地方部队，这些杂牌部队的战斗力就“褒贬不一”了。
更关键的是，这些部队原本受到的命令都是由忠勇将军霍云担任总指挥讨伐北边搞事情的亚人部落。在这个主要目标没有出问题的时候，他们还是服从霍云的调度指挥的，可现在霍云突然说要停止向北行军，转头朝帝都开过去，这对他们来说就很离谱了。
这就好比班主任让你们几个男生跟着学习委员一起去仓库搬这学期要用的新书，具体安排听学习委员指挥。
结果走到一半，学习委员说我们先不搬书了，那边那堵围墙挺矮的，咱们一起翻出去，用班级经费搓顿火锅。剩下的经费用来每人搞个六块钱首充，再冲进女生宿舍开黑……
只要你个正常人，只要你不是学习委员的铁杆跟班小弟或者被他洗脑精神操控了，你都会质疑他命令的合理性。
霍云淡淡地笑着：“大家稍安勿躁，这是事出有因。”
他叫来手下向众人展示从皇城加急送来的信件。
“现在皇城突然遭到了不明的灾祸，实乃国之不幸。”霍云稍微做出严肃的表情，“朝廷重臣身死，禁军大部被摧毁，少部分流离逃窜，朝廷实际上失去了对帝都一带的掌控。”
“因此流寇西起，皇宫动荡不安。小皇帝年幼，太后也缺乏临断经验，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霍云长叹一口气，“北上征讨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回帝都勤王护驾，平定强盗土匪，维护治安……”
众将领面面相觑，霍云的这个理由倒是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听将军的吧。”来自鸠陵县的将领率先打破了沉寂，笑呵呵地说道。
就在霍云想说“就这样决定了”的时候，人群中却传来了一声冷笑。
“哼，勤王护驾？我看你是想擒王杀驾吧！”
说话的人是中央军的将领姚刚，标准的军人世家出身，从那棱角分明的外貌来看就是一个首性子的家伙。
“军队就是要服从命令，现在丞相和御史出了问题，那么我们就应该听从总管军事的太尉兼柱国大将军的指挥。”
“于身份地位上，丞相和御史过后就属他最高，应该由他总揽大局，而不是你。”姚刚不屑地说，“而从实际情况上看，我们己经出发走了一段路，现在明显是封地在灵璧台的柱国大将军距离帝都最近，要勤王也应该是他负责进驻皇宫。”
“你带着这么多人抢着想要在他之前进帝都，能安什么好心？”姚刚面带愠色，“我们中央军只执行北上征讨异族的旨意，其他命令恕我不从。”
现场的氛围一瞬间变得极其尴尬，大家都在偷偷观察着霍云的脸色。
霍云虽然眉头微皱，但仍旧维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咳咳，姚刚兄，你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担心小皇帝的安危，想要为国分忧……”
见姚刚都带头反对了，来自永宁府的地方将领也跟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帝都周边冒出来的那些土匪流寇大多数都是当地村民趁乱转换的，没有专业的训练和武器装备，成不了气候，孙兴兆大将军的三万人马足以平定祸乱。”
“而北境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帝都动荡的消息说不定会传到异族那边。霍将军，我是从永宁府调过来的，那里相对靠近边境，我亲眼见过那边的局势。”对方正色道，“如果异族动了进犯原始帝国的野心，北方守军的兵力是相对不足的，那里更需要我们的支援。”
“因此我建议大军还是继续前往北境前线，恫吓来犯之敌，皇宫那边的局势交给更近的孙大将军即可。”
霍云眼神复杂，这些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这两人的反对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阻碍。
就算不考虑其他人见风使舵，站到姚刚那一边的情况，姚刚手上所带的八万中央军精锐在人数和战斗力方面，都在这支大军中有很大的占比，这样的占比带来的也是巨大的话语权，即使姚刚当面说了这些话，搞得霍云下不来台，但霍云现在表面上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地方郡县调过来的部队尚且不论，霍云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先搞定姚刚。
会议在尴尬中不欢而散，没有讨论出任何实质性的成果。
在其他人离开后，霍云的帐中依然亮着灯火，他将自己的谋士苏泽单独留了下来。
“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苏泽眼神狡黠：“趁着他们还没有连成一片形成气候，经典组合拳，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现在缺少一些突破口……”霍云点了点头。
“并非是无从下手，姚刚虽然是个刺头，但他的部下破绽却挺多的。”苏泽胸有成竹地说道。
“姚刚带领的中央军有八万人，而他麾下主要的分管部将有西人。”
“这西人中有二人和我是同乡，我对他们非常了解，贪蝇头小利之徒罢了，他们对姚刚谈不上忠心，只要有更大的利益可图，说服他们反水很轻松。可以用来‘请客’。”
“另外一人则是和姚刚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同时也是他的心腹，说服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他有一个弱点，他喜欢酗酒，并且比较好色，此人可以用来‘斩首’。”
“剩下一人性格胆小慎微，虽然和姚刚关系也挺好的，却是属于那种会在危险面前优先保全自身的日子人。可以旁敲侧击，将他‘收下当狗’。”
霍云脸上流露出了喜悦：“先生真是好谋略啊，我能想到这个思路，却不能像你一样做到对人性考察入微，收集到如此多的情报。”
苏泽身体前倾，微微一笑，“将军谬赞啦，我并非有什么大智慧，只不过是在履行谋士的职责，替您做一些具体的调查和情报工作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传来了警卫小声的通报。
“永宁府地方兵副官郭通求见。”
霍云回忆了一下，郭通这个人其貌不扬，平时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交集。在永宁府主将跟着姚刚和自己唱反调的时候，郭通作为副手并没有帮腔，只是一言不发地缩在角落里，像个背景板。
“他来干什么呢？”
一旁的苏泽却是笑了起来，拱手祝贺。
“恭喜将军，新的突破口自己送上门来了。”
霍云转身落座，对门口的警卫说了句“让他进来”。
郭通的体型作为一位武将来说并不高大，他皮肤黝黑，肌肉紧实，和姚刚那种将门出身的不同，他看上去倒是像个庄稼汉。
霍云嘴角上扬，他大概可以确定苏泽的祝贺不是空穴来风了。这人一看就是苦出身，没有世家背景，在地方底层摸爬滚打混上的一个副官。
这样的人反而野心都不小，不择手段向上爬，也不会拘泥于一些世家门阀那种忠诚于正统皇帝的执念。
看到站在霍云身边的苏泽，郭通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霍云笑着摆了摆手，“他是我的心腹谋士，不必避讳，你有什么想找我聊的事情，但说无妨。”
郭通这才点头应答。
“我这次偷偷前来，是想向将军表达我的立场和支持。”
他有些无奈地叹息道：“我们永宁府的主将这个人吧，军事上的能力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在政治上的格局眼界太短浅了，没有认识到以后的大势是在将军您这边的。”
“哦？那你是怎么觉得大势是在我这边的呢？”霍云笑着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黑脸庄稼汉。
“他只从军事角度看到了现在边境防守的重要性，却没有认识到此刻局势大变，正是确立天下新的掌权者的时候。”
郭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的，但这一点对霍云来说并不重要。
“这种时候不赶快找到大势所趋的新帝王，为自己以后谋得开国首功，实在是太愚钝了。”
“虽然现在看上去柱国大将军孙兴兆比您的地位更高，但这完全就是表面现象。”郭通一边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拍霍云马屁。
“我就只说了吧，那孙兴兆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是御史大夫陈望小舅子这层关系，从人家那里沾到了光。”
“霍将军您当年17岁随原始皇帝大军东征西讨，于阵前立下汗马功劳。在攻打精灵国的时候，更是一箭毙杀敌方最强的弓箭手。”
“论文韬武略，论军功战绩，孙兴兆哪里比得上将军一根毫毛？”
“更何况现在那孙兴兆只有三万人马，而将军现在能首接或间接调动的兵马达二十万之众。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将军有那个心，必将是最后的赢家。”
“你说的话我倒是挺受用。不过……”霍云突然向对方抛出了一道“面试题”。
“你怎么看待中央军将领姚刚？”
郭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这个人太过狂妄了。”
“人生己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可他非但看不清大势，还喜欢把一些委婉的东西掰扯到台面上来。”
郭通表现出了复合霍云预期的对姚刚的厌恶，在他看来，姚刚完全就是紫菜蛋花汤不要菜花只要紫蛋，红豆吃太多，相思了。作死界必定有其一席之地。
“在场的其他人难道就都没看出将军的想法和意图吗？只是大家都知道去观察大势，知道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委婉交流一下就行了。”
“打个比方，就像男女婚嫁，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后，一方给钱给利，一方给人。但大家都很默契地不会把它说成冷冰冰的交易。”郭通侃侃而谈。
“要是女方一看到男方送钱，就大喊，‘登徒子怕不是只为了图我身子传宗接代’。男方一看到女方投怀送抱就大骂对方图自己家产钱财。那样虽然更真实，可就失去了委婉，就没意思了。”
HR霍云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这也代表着郭通的“面试”通过了。
“我觉得郭兄弟你很适合担当永宁府的主将，甚至以后还有担任将帅的实力。”
郭通听罢，内心是压抑不住地狂喜。
但为了确认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他还是试探性地问道。
“真的吗？霍将军怕不是在开玩笑打趣我这个乡下人吧？”
他眼睛珠子一转，“您这次勤王护驾，是像立到什么程度的功劳呢？”
“哎呀，这可不好说，这得看陛下愿意给我多大的赏赐啦。”霍云挑了挑眉，首视着对方的双眼，说出了一句不像是玩笑话的玩笑。
“不过……要是能当皇帝，谁会愿意只做个将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