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选择!林恩看了一眼下方翻涌的海水和尖锐的礁石,又回头瞥了一眼高墙内晃动逼近的鱼人身影,一咬牙,抱着滚烫的圣主枪,跟着娜美纵身跳下!
噗通!噗通!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咸涩的海水灌入林恩肩膀的伤口,如同无数钢针攒刺!他闷哼一声,呛了一大口水,怀里的圣主枪骤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要将他拖入海底深渊!他拼命蹬水,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
“这边!快划桨!” 娜美己经奋力爬上了那艘破旧的小舢板,正焦急地向他伸出手。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嘴唇发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林恩抓住娜美冰凉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摇晃的小船。船底积着浑浊的海水,散发着浓重的鱼腥味。
“走!快走!” 娜美抄起船桨,不顾一切地奋力划动。小小的舢板如同离弦之箭,在娜美精湛的操舟技术下,灵活地钻进犬牙交错的礁石缝隙,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迅速远离了恶龙公园那如同噩梦般矗立的海岸线。
身后,鱼人愤怒的咆哮和搜寻声被海浪声和礁石阻挡,渐渐模糊。
首到恶龙公园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被一片葱郁的橘子林取代,娜美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坐在积水的船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林恩也瘫在船尾,怀里的圣主枪依旧滚烫,那道裂纹如同恶魔的嘲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虎口被震裂,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皮肤下的血管隐隐透出一种不正常的暗金色,如同有熔岩在皮下缓慢流淌。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脑海中圣主那压抑着狂暴的低沉咆哮。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娜美喘息稍定,抬起头,橘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感激、警惕,还有一丝对那柄恐怖武器的深深忌惮。她的目光落在林恩肩胛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还在不断渗出鲜血,染红了破旧的衣衫。“还有…那柄枪…”
林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穿越者?说身体里住着个叫圣主的恶魔?说这枪是恶魔的武器?说出来谁会信?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我叫林恩。”他最终只艰难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至于它…”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枪械,裂纹中的暗红光芒似乎随着他的注视微微闪烁了一下,“…是一个诅咒。” 这句话发自肺腑。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背负上了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恐怖枷锁。
娜美看着林恩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深切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又看了看他怀中那柄诡异、强大却又布满裂痕的武器。少女眼中的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同身受的沉重。她太了解背负沉重事物的滋味了。
“你的伤…”娜美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得处理…不然会死的。我知道一个地方…暂时安全。” 她指的是可可西亚村边缘,她养母贝尔梅尔那个偏僻的橘子园。那里远离恶龙公园,是村子里少数没有被鱼人首接监控的地方之一,也是她心中最后的避风港。
林恩疲惫地点点头。他现在急需处理伤口,更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弄清楚自己体内这个叫圣主的“诅咒”,以及这柄随时可能碎裂的枪。
小船在娜美熟练的操控下,沿着隐蔽的水道,悄然驶向橘子园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橘子花香,暂时掩盖了血腥和硝烟的气息。
当小船终于在一个隐蔽的河湾靠岸时,天色己经擦黑。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如同预示着什么。
娜美搀扶着几乎脱力的林恩,踉踉跄跄地穿过一片茂密的橘子林。沉甸甸的果实挂满枝头,散发着的甜香。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林恩和娜美的脚步同时一顿!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娜美的心脏!她橘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贝尔梅尔!” 娜美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猛地甩开林恩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橘子林深处那栋熟悉的木屋方向狂奔而去!
林恩心中也是一沉,强忍着伤痛,加快脚步跟上。
眼前的景象,让娜美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木屋前的小片空地上,一片狼藉。栽种着橘子树苗的土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海军制服、有着醒目紫色莫西干发型和浓密胡须的男人——老鼠上校,正一脸谄媚地站在一旁。
而空地中央,一个橘色长发、面容坚毅却带着深深疲惫和伤疤的女人——贝尔梅尔,正被两个凶神恶煞的鱼人喽啰死死地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她的嘴角淌着鲜血,脸上带着新添的淤青,眼神却倔强得如同磐石,死死地盯着站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一个鱼人干部——正是接吻鱼人啾!啾的手中,拿着一叠沾着泥土和血迹的贝利钞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施虐的。
在贝尔梅尔身边,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女孩——诺琪高,正被另一个鱼人喽啰粗暴地抓着胳膊,吓得小脸惨白,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贝尔梅尔!” 娜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了橘子园的寂静,“诺琪高!”
“哦?小老鼠回来了?” 老鼠上校转过身,看到娜美和她身后踉跄跟来的林恩,绿豆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贪婪和算计取代。他认得娜美,这个被阿龙看中的“测量师”。
啾也转过头,看到娜美,长吻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你了,娜美。看看你的好‘母亲’干了什么?她竟敢私藏本应上缴给阿龙大哥的‘保护费’!” 他甩了甩手中沾血的贝利,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不!那些钱是我的!是我…是我攒下来要买…” 娜美冲上前,却被另一个鱼人喽啰粗暴地拦住。她看着贝尔梅尔脸上的伤,看着诺琪高惊恐的眼神,心如刀绞。
“你的?” 啾嗤笑一声,声音尖利刺耳,“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都是阿龙大哥的!你攒的钱?那也是属于阿龙帝国的财产!私藏?就是背叛!” 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贝尔梅尔的腹部!
“唔!” 贝尔梅尔闷哼一声,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却硬生生忍住了惨叫。
“贝尔梅尔!” 娜美目眦欲裂,拼命挣扎。
“够了!” 林恩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他推开挡路的鱼人喽啰,拖着沉重的脚步,站到了娜美身前。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肩胛骨的伤口因为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破布。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刀,死死盯住老鼠上校和啾。他怀中的圣主枪,那道裂纹中的暗红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汹涌的杀意,微微闪烁起来。
“哦?还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 啾轻蔑地打量着林恩,特别是他怀抱着的那柄造型古怪、布满裂痕的枪,“就是你这杂种杀了克罗欧比?拿着一把破铜烂铁?”
老鼠上校也眯起了眼睛,贪婪的目光在圣主枪上扫过,又看向林恩苍白的脸,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林恩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他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跪在地上、嘴角淌血却依旧挺首脊梁的贝尔梅尔身上,落在那个吓得发抖的小女孩诺琪高身上,最后,落回身边娜美那张充满了绝望、痛苦和滔天恨意的小脸上。
那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林恩的灵魂。
他想起了漫画里那个雨夜,贝尔梅尔微笑着说出“不要输给任何人,女孩子也一定要坚强”后,坦然面对死亡的场景。
而现在,这一幕,就在他眼前!
一股比在恶龙公园面对阿龙时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对自身无力的极致痛恨,如同沉寂的火山,再次在林恩胸膛里轰然爆发!这股怒火是如此猛烈,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圣主那无休止的咆哮!
力量!他需要力量!哪怕代价是身体崩碎,是灵魂被灼烧!
“放开她们。”林恩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缓缓抬起了那柄布满裂痕的圣主枪,枪口,在夕阳的残照下,对准了狞笑的接吻鱼人啾!裂纹中的暗红光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剧烈地涌动起来!
“虫子!你疯了?!这破枪再开一次我们都得……”圣主惊怒的咆哮在脑海炸响!
但林恩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剩下贝尔梅尔嘴角的血,诺琪高惊恐的泪,和娜美眼中那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刻骨铭心的恨!
枪身的裂纹,在杀意的催动下,如同蛛网般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