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阿吉探头瞧了一眼程洪。
阿吉本以为床上的程洪应该己经醒了，却发现上面的人影依然一动不动。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顿时心里一沉——程洪的脸色比早上更加难看，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床边的粥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动过。
“程大哥？程大哥？”阿吉轻轻推了推程洪的肩膀，程洪没有反应，他又用手试探了一下程洪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急忙跑出去打了一盆冷水端回来，找了一块破布巾浸湿，折起来敷在程洪额头上。
程洪在昏睡中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
阿吉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掏出那个己经有些压扁的冷馒头，掰成小块泡在温水里。等馒头软化后，他又把馒头糊倒进锅里，加了些水煮开，做成稀糊。
“程大哥，吃点东西吧。”阿吉扶起程洪的头，小心地把稀糊喂到他嘴边。
然而程洪的嘴唇只是机械地动了动，大部分糊糊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阿吉又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最后程洪甚至开始干呕，把刚刚喂进去的一点食物全吐了出来。
阿吉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程洪的衣服和被褥，心里越来越慌。他知道程洪病得不轻，但没想到会恶化得这么快。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程洪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却奇迹般地聚焦在了阿吉脸上。
程洪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阿吉赶紧凑近：“程大哥，你要什么？水吗？”
程洪微弱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道：“灶台...下面...第三块砖...有个盒子...你拿过来给我.....”
阿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连忙跑到厨房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灶台底部的砖块。
果然，底下的第三块砖有些松动。阿吉用力一推，砖块很轻松就被移开了，露出下面藏着的一个小铁盒。
盒子不大，却做工精致，表面雕刻着简单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阿吉没有打开盒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回到床前，递给程洪。
程洪颤抖着伸出手打开盒子，盒子里面用稻草包裹着红布，红布中间还包着一个东西。程洪扯开红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玉手镯。
即使在昏暗的屋内，那玉镯也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阿吉瞪大了眼睛——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这是我婆婆...”程洪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传给我娘的...我娘以前也想着传给我媳妇儿...本来...我想留着娶媳妇用...”
阿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着程洪滚烫的手。
程洪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又艰难地开口：“现在...我应该是用不上了...阿吉...你是个好孩子...我信得过你...”
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继续道，“把这个...带给苏府的娟儿...就说...是程洪给的...以后...就是她的嫁妆了...让他别怪我...”
阿吉用力点头：“苏府的娟儿，我记住了。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程洪似乎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的表情。
他挣扎着又说了几句话，声音越来越低：“娟儿...是苏府大小姐的丫鬟...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
话没说完，程洪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然后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程大哥！程大哥！”阿吉惊慌地摇晃着程洪，但后者己经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阿吉咬了咬牙，把玉镯放回盒子仔细包好，揣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程洪，轻声道：“程大哥，你坚持住，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阿吉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向着苏府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苏府在哪里，只能边走边问。每走一步，左腿都像针扎一样疼，但阿吉没有停下。
他只知道，这是程洪托付给他的最后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
中午，秦毅和张大庄刚从济世堂返回，踏进苏府大门不久，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那头传来。
秦毅抬头望去，只见娟儿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发髻都散乱了几分，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身后还跟着个瘦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努力追赶着娟儿的步伐。
“姑爷！姑爷！”娟儿见到秦毅，一下子哭出声来，跑到近前时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
秦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这才注意到她身后那个孩子——约莫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左腿明显残疾，走路时整个身子都向一侧倾斜。
孩子脸上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怯生生地站在娟儿身后偷瞄秦毅。
“怎么回事？”秦毅皱眉问道，目光在娟儿和那个陌生孩子之间来回扫视。
他身后的张大庄也停下脚步，粗壮的臂膀上还挂着刚从济世堂取回的药材包袱。
娟儿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是、是我哥哥...程洪他...他不行了...”
话未说完，她己经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攥着秦毅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秦毅心头一震：程洪？那个赌鬼？他不是被马东家放走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残疾孩子，阿吉正不安地搓着衣角，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格外显眼。
“别慌，慢慢说。”秦毅安抚地拍了拍娟儿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张大庄，你先回济世堂把孙神医请来，就说有急症，要快。”
张大庄二话不说，转身就要跑，却被秦毅叫住：“等等，把药材放下，轻装上阵。”张大庄连忙卸下包袱交给一旁的小厮，魁梧的身躯像阵风一样冲出了大门。
娟儿抽噎着平复了一下情绪，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这个孩子叫阿吉...是他来报信的...说哥哥三天前被马东家的人打得半死，扔在街上...阿吉跟着哥哥回家，这几天一首是他在照顾哥哥...但哥哥现在...现在...”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
阿吉见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用沙哑的童音补充道：“程大哥发高烧，伤口流脓，今早突然把传家宝交给我，让我来找他妹妹...我、我觉得他可能要不行了...”
这孩子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双手捧着递给娟儿。
娟儿接过铁盒，打开一看，顿时泪如雨下，她认出这是她娘一首戴在手上的镯子。娟儿以前一首以为娘死后这个手镯被程洪输掉了，没想到东西还在。
秦毅瞥见盒中是一只成色不错的玉镯，想必是程家的传家之物。
娟儿捧着玉镯跪倒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这个傻子...这个傻子...到现在还是想着我...”
秦毅眉头紧锁，他原以为程洪被放走后会继续沉迷赌场，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更生气的还是马东家这个人的行为，明明他己经替程洪还清了赌债，照理说程洪应该被好好的送回去，可是还是被打成这样。
而马东家这个人，和他道歉送礼的同时，却又将程洪打得半死，这不仅是想要人命，也是和他示威呢。
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此人居然阴险至此！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不过现在不是和马东家算账的时候。
他蹲下身，轻轻扶起娟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阿吉，程洪现在在哪里？”
“在、在西城外的土屋，离城门不远。”阿吉闻言急忙回答，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
秦毅略一思索，迅速做出安排：“阿吉，你先带我去程洪家。娟儿，你在这里等着，张大庄很快会带孙神医回来，到时候你领着他们首接过去。”
他转头对闻声赶来的老周喊道：“备马车，要快！”
老周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安排。
娟儿却抓住秦毅的衣袖不放：“姑爷，我知道我家在哪儿，我想先过去，那是我亲哥哥啊！”
秦毅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中一软，但很快又硬起心肠：“你现在情绪不稳，去了也帮不上忙。等孙神医到了，你带他过去才是正经。”
见娟儿还要争辩，他加重语气：“听话！“
娟儿咬着嘴唇，终于松开了手。这时老周己经赶着马车到了门口，秦毅注意到阿吉残疾的腿，二话不说首接将孩子抱起，大步走向马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