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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在婉莹指尖下震颤，发出第一个音时便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她余光瞥见柳儿唇角那抹得意的弧度，心头猛地一紧——这贱人分明是故意选这首她生疏的曲子！
箫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柳儿的技艺确实精湛，每个转音都恰到好处。婉莹不得不加快拨弦速度跟上节奏，指甲在弦上刮出细微的杂音。
第三小节本该是泛音，她却因不熟悉柳儿的节奏，再加上慌乱的缘故按成了实音，懂音律的其他楼主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沈明手中的茶盏顿在半空，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目光如刀刮过婉莹低垂的睫毛，又扫向莫无声——那位大人正闭目打着拍子，苍白的手指在案几上敲出规律的“嗒嗒”声。
他似乎不通音律，没有听出婉莹琴声中的错处。
“铮！”
“好！”最后一个音符尚未消散，莫无声突然抚掌大笑，“柳姑娘的箫声如凤鸣九霄，婉莹姑娘的琴音似珠落玉盘，当真是...”
他陶醉般眯起眼睛，“余音绕梁啊。”
众人紧绷的肩膀齐齐一松，就在这时，柳儿却突然娇笑着福身：“大人谬赞了，奴家这箫声哪配与婉莹妹妹相比？只是今日妹妹似乎...”
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有些心神不宁呢，大人不要责怪妹妹弹错了曲子就好。”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莫无声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雅间内落针可闻。
婉莹感到有冷汗顺着脊背滑入腰窝，锦缎襦裙立刻洇出小片深色。
“哦？”莫无声拖长声调，忽然转头看向低着头的婉莹。声音冰凉的像毒蛇信子，视线在少女绷紧的颈动脉上游走。
“本官年纪大了有些耳拙，一时之间竟没听出这其中的错处。你倒是提醒我了，既是犯了错就该有惩罚...”
他轻笑一声看向婉莹：“你自己说，我该当如何罚你呢？”
秦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莫无声此刻俯身的姿态，像极了他前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眼镜蛇竖起上半身的模样。
“奴家...”婉莹突然从琴架后走出，重重跪伏在地。青砖上传来“咚”的闷响，她额头紧贴手背，“今日身子不适污了大人尊耳，愿自罚三杯谢罪。”
沈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这个应对还算得体——既给了台阶，又不至于让莫无声觉得是在敷衍。
谁知柳儿竟自主主张抢过酒壶，斟满了三只海碗娇笑道：“妹妹既要赔罪，用这夜光杯岂不更显诚意？”
其他楼主都不满的看向柳儿，沈明更是首接用眼神警告后者，柳儿却似乎没有看见众人的目光，依然自顾自的斟酒。
这夜光杯乃是专用来给豪客喝烈酒的器皿，每碗足有半斤分量。秦毅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摇晃，若真饮下这三碗...
他正欲起身制止，突然看到婉莹冲他摇了摇头，才想起来婉莹可不是寻常女子，她有武艺在身，三海碗酒应该不成问题。
只见婉莹深吸一口气，上前拿起碗，当着众人的面“吨吨吨”的一连喝下三碗酒后，脸上己经泛起了潮红。
“好！”莫无声抚掌大笑，“本官就喜欢这种爽快人！既然受了罚，那就由你一人重新弹奏一曲吧，这事就算过去了。”
婉莹的身子再次顿了顿，只是喝下三碗酒自然是无碍的，可是由于担心莫无声看穿她身怀武艺的事实，婉莹不敢运功炼化酒气，此时酒劲己经有些上头，如果继续演奏，恐怕还会出错。
到时候如果第二次出错，再被柳儿那贱人点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
婉莹颤抖着指尖刚准备坐回琴架，却见到秦毅突然站起身来。案几上的杯盏“叮当”乱跳，林大人面具下的瞳孔骤缩——这小子疯了不成？
“莫大人！”只见秦毅抱拳行礼，声音却比平日高了八度。
“这些姑娘家胆子小，定是被大人的气势所慑才会失手。不如...”他深吸一口气，“让卑职打套拳给大人助兴？”
林大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蠢货！这种时候为什么要强行出头？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果然是扶不上墙的废物！
他正要开口圆场，却见莫无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年轻人呐...”莫无声突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毅，“想英雄救美？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秦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莫无声的指尖轻轻着光洁的下巴，“别说我不给你这个机会，打拳就不必了，太无趣！这样吧，你接我一掌，我只用一成功力。若接得住，今夜便饶她过去。”
沈明手中的核桃“啪”地裂开一条缝隙。
七境宗师的一掌，哪怕只用一分力也足以震碎寻常武者的心脉。他余光瞥向婉莹——那丫头眼中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却见秦毅压根没有犹豫，首接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己褪去外袍站到厅中
“大人请。”
靛青劲装下肌肉线条分明，腰间那柄看似装饰的短刀随着他摆开架势轻轻晃动。于飞给的龙鳞匕就藏在靴筒里，但他心知绝不能在此刻显露。
他对赤龙劲有着绝对的信心，在不真气外放的情况下，在场之人除了应莹莹应该没人认得出来。
莫无声缓缓起身时，袍角竟无风自动。
秦毅突然发现这位太监行走时完全不像常人——他的膝盖似乎从不弯曲，整个人像被无形的丝线吊着平移。
当那只苍白的手掌抬起时，厅内所有烛火齐齐暗了一瞬。
一道影子瞬间到了秦毅面前，而秦毅早就暗中运转真气准备迎接这一掌。
然而...
莫无声尖细的嗓音突然变成爽朗大笑，他的手掌在距秦毅胸口三寸处硬生生停住。众人这才看见他掌心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某种阴毒掌法。
“本官年轻时...”莫无声突然变脸，刚刚滔天的杀意全无，他亲昵地拍拍秦毅肩膀，“也曾为心爱的姑娘挡过刀子，当时也有位前辈给了我一个机会，只是最后我没有珍惜...”
他转向沈明，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沈阁主，我看这对小鸳鸯甚是般配，能否卖咱家一个面子，允许这位婉莹出阁...”
沈明脸色变了又变，突然抚掌大笑：“莫大人慧眼！其实我早有意成全...”
他为难地搓着手指，“放婉莹出阁自然是并无不可，只是撷芳阁可不是我沈明的撷芳阁，里面的每一两银子将来都是要交给那位大人办大事的....”
沈明若有所指的说道，莫无声也知道他说的就是太子，附和的点点头。
“当然，莫大人的面子我肯定给！这样吧，按照规矩来，婉莹入阁时间尚短，赎身银只要一万两，只要这位拿出这么多银子，我言出必行，什么时候拿银子，婉莹什么时候就能跟你走。”沈明乐呵呵的补充了一句。
秦毅差点咬碎后槽牙，一万两足够买下半个梧桐巷，这分明是刁难！
婉莹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不用管我，我自有法子从里面脱身。
秦毅这才想起来婉莹的另一个身份，一下子放松下来，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他佯装窘迫地低头说道：
“卑职...暂时拿不出...只能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心意了。”
莫无声闻言竟露出慈爱长辈般的神情，亲手替他整理衣领：“年轻人好好干，本官看好你。”
秦毅感到一阵恶寒，却见莫无声说完后又坐回了原位，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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