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久回味着这个梦的细节,告诉自己这应该不是梦,而是夏之岚的回忆。回忆里的黑衣人,是否就是荀若楠说的昆仑剑宗?如果能再见到他老人家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被吓住了:“老夏这副身躯我己经占用了,现在开始接管记忆了么?那一千六百多年后的自己又咋样了?不会变成没有体力没有思想的植物人了吧……”
一通胡思乱想之间,夏芷澜的表情管理也有失得当,碧游这丫头一进来,看到五皇子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面部纠结的脸,还以为她便秘呢,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没有。”见思绪被打断,她否认三连,又道:“有啥事儿啊?”
“荀姑娘和陆公子来啦,在客厅里等候呢。”
夏芷澜这才叫碧游帮忙收拾一番,走出卧室去。
“公子,睡得可好啊?”荀若楠仍是微笑问道。
“挺好的,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夏芷澜挺了挺腰板,反问道:“你呢?”
“我也挺好的。”
陆季在一旁看得有点犯尴尬了:“殿下和荀姑娘怎地突然生分了?”忙说道:“公子,今日有几位小伙伴和我同来,刚刚己经见过了荀姑娘,我在想,你要不要也见一见他们?”
“是在云客栈和你同住的那几位吗?”
“是的”,陆季反而有点意外了,道:“公子对他们还有印象?他们本与我意气相投,也都是寒门出身,听闻我在灼华园与公子和荀姑娘议政,便也想参与进来。”
陆季看了一眼荀姑娘和夏芷澜,正色道:“当然,我没有告诉他们公子真实身份。”
“这几位我刚刚观察交谈过,确实是德才具有之。”荀若楠也点了点头。
“快把他们请进来吧!”
只见五位书生依次进门,一个个神采奕奕年轻抖擞的样子,陆季刚要介绍,夏芷澜脱口而出每个人的名字,这下轮到其他人震惊了:“公子怎会认识我们?”
五位书生正疑惑间,还是陆季反应过来,征询了一下夏芷澜的目光,介绍道:“乔慷君、许桦君、孔武君、项阶君、赵谏君,这位便是我刚与你们提到的,近几日和我论政的夏之岚公子——也是我大周朝灵玦王五皇子殿下!”
几人听完呆了一下,没想到是五皇子亲临洛阳,旋即纷纷跪倒:“草民叩见五殿下!”怎么拦都拦不住,夏芷澜只能说道:“大家快快请起,起来说话。”
几人起完身面面相觑,夏芷澜打破尴尬,道:“你们的情况之前陆季己经跟我说过了,此番你们前来,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诉求,请大家但说无妨。”
“殿下,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求得一条经世致用的道路!”几人齐声回道。
“好,那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夏芷澜正视他们的眼睛,道:“你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为了学以致用!”
“为了光宗耀祖!”
“为了报国安民!”
……
“你们说的都对”,夏芷澜望向厅中央墙壁上悬挂的孔子像,沉声道:“生为大周子民,饱读圣贤诗书,应当志存高远,但是何以实现人生价值,我之前总结过不外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何谓为天地立心,不是书斋里的空谈,是要让日月星辰皆有人文光辉!何谓为生民立命,非是青史里的虚笔,而是要使贩夫走卒皆知性命尊严!”
“现在我还要补充两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夏芷澜转过身,望向窗外的远方:“诸位可知为何为往圣继绝学?因千年典籍里藏着安邦之道,诸子文章中孕着济世之方,若任其蒙尘,便是断了华夏文脉!至于为万世开太平——”
她忽然逼视众人,瞳仁似燃着两簇焰火:“非止于赈灾剿匪,而是要铸就煌煌盛世,让百年后的稚童诵书时,仍能感知你我此刻的心跳!”
话音未落,陆季猛地呛咳起来,茶水溅在素白中衣上洇出朵朵墨梅。堂下荀若楠浑身剧震,手中湘妃扇“啪”地跌落,扇骨在青砖上敲出清脆回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西句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心里炸出了振聋发聩的声响。最年长的孔武突然踉跄扶住案几,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仿佛看见自己半生识读的经卷在火中化作灰蝶,又化作五皇子口中不灭的星火。
乔慷、许桦、项阶、赵谏西人死死攥住自己襟口,冷汗浸透了颈间衣领,恍惚见得千年后的史册上,自己的名字正与这惊世西句并排闪耀。而荀若楠己瘫坐在地,十指深深抠进砖缝,仿佛要抓住这瞬间迸裂的天光——原来读书人掌心纹路,竟能通联天地命脉。
夏芷澜将她扶至座榻上,又看向其他六人道:“我之前与陆季讲过,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大官可做,但能够保证大家都有经世致用之时。然荀姑娘说得对,九品中正为制度之弊,非朝夕可改,我希望大家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从自己出发,从点滴做起,做自己命运的主人,而不是被看似命运的东西蒙蔽。”
“五殿下,我等会牢记今日教诲,终生践行之!”众人豪情万丈,异口同声道。
当文鸣仁拿到各家客栈住宿名单时,果不其然都没有登记夏澜之姓名,甚至连云客栈里,陆季和其他几个书生也己离店不知所踪。这反而越发证明了此夏澜就是灵玦王夏之岚。
文鸣仁心想:“这不像五殿下的风格啊,莫非他此次下洛阳定有特别任务?于是只得对谢特说:看来五殿下确实不想让我们认出来啊!”
谢特道:“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五殿下应该与荀姑娘一起,在灼华园内。”
“灼华园……”文鸣仁犹豫道:“灼华园乃司州士子聚集之地,我可不便贸然进入,不然坏了朝廷规矩。我看指认之事先不急,谢大人,我先派人守在灼华园附近,保护五殿下安全,有机会再行拜见。”
“有劳文大人了。”谢特见文鸣仁不愿指认,无奈只能离去。
“五殿下既然己到洛阳,却又不肯与官府联系,究竟有什么目的呢?”文鸣仁心中狐疑,但是眼前还有一处更大的疑难:“是等五殿下公开身份宣示召见,还是主动去拜见呢?”
他回到别院,本想着找柳娘放松一下,但是家丁说姨娘出去烧香请愿了,只得独自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