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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阳反问道：“难道没有把握就不回家祭祖了吗？”
孟宗宪语气一噎，他下意识瞪了一眼夏昭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昭阳倒是无所顾忌，淡然说道：
“造反嘛，谁能说自己有绝对的把握，就看前辈敢不敢下注了。”
孟宗宪面容一滞，仿佛一口气堵在咽喉，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沉声道：
“你若果真有意拨乱反正，孟某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需要应我一个条件。”
“前辈请讲。”
孟宗宪轻声道：“我只希望，请你日后不要对读书人失望。”
“也许有些人不曾志存高远，也没有做下何等丰功伟绩，更不曾显达于君前，甚至是有心怀诡谲满肚子男盗女娼等龌蹉行径，我都不希望你日后对天下读书人失望。”
“他们都很平平无奇，大多数人他们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也没有背弃自己数十年寒窗苦读，也没有因为浑浑噩噩一事无成而自暴自弃，更没有对朝廷失望，从没有过。”
“但，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是生不逢时，又或许是各种因缘际会，他们的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不会站到你面前，甚至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曾耳闻。”
“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他们依旧在，他们在各自的位置耕耘，在各自领域用自己的学识反哺这片天地。”
“这些人，也许变成了在漫漫黄沙里默默肩扛锄头的农夫，也许是某间深山老林里的私塾中的落魄先生。”
“也许是奔走于繁华街头乞活的落榜书生，也许是为了两三分钱给在街头撰写家书对联的贫穷士子，也或许是某个埋首伏案奋笔疾书的衙门小吏。”
“也或许是困在某个不知名角落囹圄中的科场失意人，甚至是某个为了碎银几两、为了一家生计温饱而不得不委屈求全违逆本心的中年老穷酸。”
他长叹一声，涩声道：
“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苟延残喘，就己经很艰难了，所以我希望，若有机会，请不要苛责他们，能善待他们就善待他们吧。”
说到这里，孟宗宪退后几步，向夏昭阳深深的俯身一拜：
“宗宪代天下读书人，谢过殿下了。”
夏昭阳默然不语。
孟宗宪起身后，看着夏昭阳，笑着说道：
“我今日站在这里，不是向你们夏家讨要官职，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更不是想要跟你干一番大事业，只是想跟你要个承诺，再说一句话。”
“现在，既然人也看了，承诺也要到了，话也带到了，也就不挡你的路了。”
“殿下，保重。”
夏昭阳看着他洒然离去，一语不发。
他不习儒道，也没有孟宗宪那般为天下读书人说句公道话的复杂心境，只是觉得，孟宗宪今日之举，无愧于他读书人的身份。
他轻声道：“这位孟大学士，倒也对得起儒家先生这个身份。”
而等十日后，当夏昭阳听到这位孟宗宪为阻拦一位下山的道门玄宗真人，而战死在永康城百里之外时，久久不曾言语。
临死之前，这位被夏昭阳戏称大学士的官场失意人，只有一声大笑：
“殿下，我孟宗宪，自幼饱读圣人书，何曾辜负列代先贤，何曾愧对圣人！”
此战，让那位道门大真人重伤逃归，也致使玄宗布局失败，更为夏昭阳的‘拨乱反正’赢得了宝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