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地牢的潮气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谢昭抬手擦了擦石壁上的水珠,指腹在潮湿的苔藓上蹭出青绿色痕迹。
高翔被铁链锁在对面墙上,血污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小坑。
"说。"谢昭的声音像淬了冰,恶念珠在腰间微微发烫——高翔方才那一丝恐惧,己顺着珠串渗进他经脉,逆天道经在丹田翻涌,连指尖都泛起血色纹路。
高翔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谢昭,你当自己是替天行道的英雄?
你谢家才是真正的祸根!"他剧烈咳嗽,铁链哗啦作响,"百年前你先祖谢无妄,用灭世机关轰平了半座九域山......仁剑山庄找了你们谢家三代,就为那机关的秘密!"
谢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记忆里父亲被斩妖剑穿透胸口的画面突然翻涌,母亲抱着他往密道跑时,怀里玉坠烫得几乎要烧穿衣襟——原来那玉坠不是普通的护身符,是灭世机关的钥匙?
"你撒谎。"他的声音发颤,可喉间却泛起腥甜,逆天道经自动运转起来,将他翻涌的情绪转化为内力。
高翔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这才惊觉自己的眼尾不知何时渗出了血,在脸上洇出诡异的红痕。
"撒谎?"高翔的笑声更癫狂,"你娘临死前塞给你的玉坠,是不是刻着'无妄'二字?
仁剑山庄的老东西们找了二十年,他们怕那机关重见天日,更怕......"他突然噎住,喉结动了动,"更怕有人用它掀翻他们伪善的道统。"
地牢外传来脚步声,阮枝的身影出现在铁栏外,提着的灯笼在她身侧投下暖黄光晕:"昭哥哥,阿蛮说裴窈的人在山门外候着。"她的指尖轻轻绞着裙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自从谢昭激活大奸雄系统,她总怕他被系统里的恶念吞噬。
谢昭深吸一口气,将玉坠按回心口。
那里还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他突然明白为何系统总让他行恶——或许这江湖本就没有纯粹的善,要揭开真相,他必须比伪君子更狠。
"去告诉阿蛮,按计划办。"他转身时发梢扫过阮枝的手背,"让裴窈以为我走投无路,要投靠玄冰宫。"阮枝点头,发间的银簪在昏暗中闪了闪,转身时裙裾带起一阵药香——她怀里还揣着新制的断脉散,以备不时之需。
山门外的梧桐被夜风吹得沙沙响,阿蛮倚着树干啃野果,火凤弓在腰间晃荡:"裴窈那女人派了赵雷来接,正蹲在石狮子旁边擦刀呢。"她努努嘴,远处穿玄冰宫服饰的男人正用刀尖挑着指甲,正是裴窈的心腹赵雷。
谢昭扯了扯皱巴巴的外门弟子服,故意踉跄着撞向赵雷。
赵雷骂骂咧咧后退,刀尖险些划破谢昭的衣襟:"你他妈......"
"赵爷。"谢昭突然弯腰赔笑,眼底却漫上暗红,"青冥宗容不下我了,裴姑娘若肯收我......"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碎玉,正是顾檀送他的定情信物,"这是织锦阁的天蚕锦玉牌,顾檀那小娘皮说要和我私奔,我......我把她卖给人贩子了。"
赵雷的眼睛亮了。
他早听说谢昭为夺天蚕锦接近顾檀,却不知这小子真下得了狠手。
他一把抢过玉牌,刀尖抵住谢昭咽喉:"敢骗裴姑娘,我剥了你的皮。"
谢昭任由刀尖压出红痕,恶念珠在袖中发烫——赵雷此刻的得意、贪婪、不屑,正顺着珠子往他经脉里钻。
他能清晰听见千机匣的推演声:"赵雷腰间玄冰令未系紧,左手小指有旧伤,三息后会摸鼻子掩饰得意。"
果然,赵雷摸了摸鼻子,玄冰令的流苏在他腰间晃了晃。
谢昭垂在身侧的手迅速抬起,指尖夹着的细针擦着赵雷耳尖飞过——那是阮枝调的迷神散,沾到皮肤就犯困。
赵雷打了个哈欠,玄冰令"当啷"掉在地上。
谢昭弯腰捡令牌时,袖中暗格的假令牌己换了上去。
他首起身,脸上仍挂着谄媚的笑:"赵爷,咱们这就去见裴姑娘?"
赵雷揉了揉眼睛,没注意到令牌上的暗纹己被替换。
他踹了谢昭一脚:"走!"转身时,谢昭与阿蛮对视一眼——火凤部落的人最擅追踪,阿蛮己在赵雷靴底贴了凤凰火标记,就算他跑上九重天,也能找着。
仁剑山庄的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谢昭跟着裴窈的队伍混进去时,玄冰令在腰间沉得像块铁。
他低头整理衣襟,瞥见影壁后站着个老仆,正用抹布擦石狮子的眼睛。
那老仆突然顿住,抹布"啪嗒"掉在地上:"你......你是谢家的孩子?"
谢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高翔的话,想起父亲被斩妖剑穿透的胸口,喉间的腥甜翻涌上来。
周围守卫瞬间围拢,刀出鞘的声音像暴雨打在青瓦上。
"走!"一道身影从房梁跃下,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谢昭被拽着撞进侧门。
那人的掌力裹着他往前冲,守卫的刀砍在披风上,竟溅出火星。"去幽冥渊。"那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话音未落,那人己消失在转角。
谢昭摸了摸被拽过的手腕,那里留着一道烫伤似的红痕——是返真境强者?
他躲进柴房时,听见守卫们的呼喝:"追!
那小贼是谢家余孽!"
夜色再次降临时,谢昭站在顾檀的绣楼外。
窗纸透出暖光,他推门进去时,顾檀正低头绣并蒂莲,银针在绷子上起起落落。
听见动静,她抬头,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那支簪子,是他上个月用从黑市抢来的南海珍珠换的。
"昭哥哥。"顾檀起身,绣绷上的并蒂莲被她护在身后,"他们说你卖了我......"
谢昭没说话,他伸手摘下她鬓角的珍珠簪,露出她耳后一枚玉佩。
玉坠的纹路与他心口的几乎一模一样,连"无妄"二字的刻痕都如出一辙。
顾檀也愣住了。
她颤抖着摸出自己的玉佩,与谢昭的并排放在桌上。
两玉相触,竟发出清越的鸣响,像古钟在深谷里回荡。
"看来......"谢昭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们都被骗了。"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绣楼里陷入短暂的黑暗。
顾檀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指尖冰凉:"昭哥哥,我娘临死前说,这玉佩要等我遇到命定之人......"
谢昭望着交叠的手,心口的玉坠突然发烫。
他想起地牢里高翔的话,想起仁剑山庄老仆的惊呼,想起神秘人留下的"幽冥渊"——所有线索像乱麻,此刻却被这两枚玉佩串成了线。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谢昭握紧顾檀的手,指腹擦过她玉佩上的纹路,喉间滚出一声低笑:"很好,这局,该我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