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靴底碾过一片带露的青苔,指腹无意识着颈间发烫的恶念珠。
方才那声"仁剑山庄的令"还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根细针戳进他太阳穴——老厨子说人心最毒,可他原以为不过是江湖传言,首到昨夜染坊里那把火,首到此刻恶念珠的灼烧感里,混着几分熟悉的腥甜。
"昭哥哥,这边。"阿蛮的火折子在前方明灭,火凤焰映得她耳坠上的红珊瑚泛着血光。
这位南荒少主正踮脚扒着块凸出的岩石,发辫上的银铃被山风撞得轻响,"我小时候跟阿爹探过类似的幽谷,这种地形...该是有迷阵的。"
阮枝的指尖突然搭上谢昭手背。
他低头,见小医仙的瞳孔缩成针尖——她正盯着两人脚边的石缝,那里有半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钉,钉头刻着扭曲的鬼面纹,和方才那幽冥头目的玉佩如出一辙。
"是引魂钉。"阮枝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露水,"我师父说过,幽冥教设阵前会先钉七枚阴钉定风水,钉子锈成这样...这迷阵怕不是新布的。"
谢昭的拇指重重按在千机匣的机关纽上。
黑铁匣"咔嗒"弹出半寸,里面嵌着的青铜齿轮开始嗡鸣——这是系统奖励的"机关智库"在分析地形。
他望着阿蛮身后越来越窄的山径,突然拽住两个姑娘的手腕往旁一扑。
"轰!"
方才三人站立的位置腾起一片碎石雨。
谢昭护着阮枝滚进石凹,抬头正见阿蛮单脚勾住岩角,火折子"唰"地甩出,松脂裹着火焰粘在石壁上——被火光照亮的地方,无数细如牛毛的钢针正从石缝里簌簌掉落,在地上扎成一片银刺猬。
"好个借石为兵的迷阵。"谢昭抹了把脸上的土,千机匣的齿轮转得更快了,"阮枝,你袖里的避毒散撒左边;阿蛮,火折子照着右边第三块青岩。"
阮枝应了一声,指尖在腰间药囊上一挑,淡金色的粉末如雾般漫开——那些本要刺向三人的钢针沾到药粉,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阿蛮的火凤焰则精准舔上青岩,岩面突然裂开条缝隙,露出里面刻满符咒的转轴。
"转三圈半。"谢昭盯着千机匣里浮起的全息星图,"顺时针。"
阿蛮的手刚搭上转轴,突然顿住。
她侧耳听了听,冲谢昭比了个"三"的手势——三股不同的脚步声正从迷宫深处逼近。
谢昭的眉峰一挑,千机匣突然迸出三道细刃,"叮"地钉在转轴旁的三个石孔里。
"走这边。"他拽着阮枝钻进石缝,阿蛮反手一甩火折子,将转轴烧得通红,"迷阵会把他们引去假出口,我们抄近道。"
石缝里潮湿的霉味混着阮枝身上的药香。
谢昭能感觉到小姑娘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松开——那是她被人贩子抓住时,他攥住她手腕说"跟紧我"的力道。
转过三道弯,前方突然有光亮透进来,混着某种清甜的草木香。
"赤焰草!"阿蛮的声音压得发哑。
三人贴着石壁望去,月光下的小山谷里,三株半人高的赤焰草正泛着妖异的红光,叶片上的露珠像凝固的血。
但草旁的石墩上,七八个劲装汉子正围着堆篝火,刀鞘上的玄铁鳞甲在火光里泛冷——为首那人臂上刺着青面鬼王,正是幽冥教分坛的标记。
"刘三,你说总坛给的地图准?"个络腮胡踢了脚旁边的瘦子,"老子在迷阵里绕了半柱香,鞋底都磨穿了。"
"李哥您别急啊。"被踢的瘦子赔着笑,从怀里摸出个瓷瓶,"等拿到赤焰草炼了毒丹,咱们去青冥宗外门抢个杂役房住着,不比在破山头上喝风强?"
络腮胡"呸"了声:"就你惦记杂役房?
老子要抢的是内门那几个女修的灵玉!
上次那穿月白裙的小娘皮..."
"够了!"为首的刺青汉子拍碎酒坛,"总坛说仁剑山庄的人也在找这草,咱们得速战速决。
刘三,你带两个兄弟守着草,其余人跟我去堵迷阵出口——"
话音未落,谢昭的指尖在千机匣上连点三下。
三枚透骨钉裹着阮枝的"听风散"破空而出,精准钉进三个喽啰后颈的哑穴。
阮枝立刻从袖中抖出条细如发丝的银线,缠着阿蛮的火折子甩向篝火——银线遇热绽开,撒下一把细碎的朱砂。
"那是什么?"络腮胡眯起眼。
"是...是血引粉!"刘三突然跳起来,"总坛说仁剑山庄的人用这东西追踪咱们!"
刺青汉子的脸瞬间煞白。
他抽出腰间鬼头刀指向刘三:"你他妈敢勾结正道?
老子宰了你!"
"我没有!是李哥从迷阵里捡的!"刘三反手推了络腮胡一把。
"放屁!"络腮胡的刀己经砍向刘三。
谢昭望着混乱的人群,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阮枝的朱砂混着阿蛮的火凤焰,会让篝火的烟变成血红色;千机匣模拟的仁剑山庄暗号,正通过透骨钉上的蜂鸣器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冲两个姑娘打了个手势,阮枝立刻摸出收灵袋,阿蛮的火折子裹着松脂甩向草旁的守卫。
"啊!我的眼睛!"守卫捂着被松脂溅到的脸打滚。
阮枝的身影如蝶穿花,收灵袋口的符纹亮起金光,三株赤焰草瞬间被吸了进去。
谢昭的千机匣弹出锁链缠住她腰,将人拽回石壁后。
"走!"他低喝一声,拉着两人往迷阵出口跑。
可刚转过山角,前方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谢昭的恶念珠突然烫得灼人——那是比之前更浓烈的恶意,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昭哥哥!"阿蛮的火折子照亮前方,二十几个提着鬼头刀的汉子正从迷阵出口涌来,为首那人腰间挂着仁剑山庄的玉牌,"是...是仁剑山庄的外门执事!"
谢昭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将阮枝和阿蛮推进旁边的石缝,从怀里摸出三枚淬毒的透骨钉塞给阮枝:"带着赤焰草先走,去后山谷的老槐树洞等我。"
"那你——"阮枝的指尖扣住他袖口。
"我是大奸雄系统选中的人。"谢昭扯出个痞笑,恶念珠在颈间烧出红痕,"还没活够呢。"
石缝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昭摸了摸腰间的千机匣,又摸了摸怀里老厨子给的半块锅贴(早凉透了),突然低笑一声。
他把外衣扯得更松,故意让恶念珠露在外面,迎着月光往敌人堆里走去。
"各位大爷。"他吊儿郎当地甩了甩袖子,"找赤焰草啊?
巧了,我刚帮你们收好了。"
为首的执事眯起眼:"你是..."
"青冥宗外门谢昭。"谢昭歪头,"听说仁剑山庄最讲道义,不如咱们谈谈?"
他话音未落,背后的石缝里传来极轻的"咔嗒"声——那是阮枝启动了他塞的透骨钉机关。
谢昭的手指在千机匣上按了最后一下,望着逐渐围拢的人群,心里突然想起老厨子的话:"小杂种,这江湖最毒的是人心...可最狠的,是拿人心当刀使的主儿。"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
月光下,谢昭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