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青冥宗议事殿的檀香才燃到第三柱，谢昭的玄色外门弟子服己浸了层薄汗。
他站在殿心青砖上，指尖无意识着袖中半块玉佩——三日前从那灰影衣摆下瞥见的纹路，与老厨子日记本里被墨渍糊住的图案，在昨夜的烛火下严丝合缝地叠成了同一幅。
"谢昭，你擅闯长老议事殿，可知犯了宗规？"白长老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他闭关三月刚出，此刻正攥着拂尘，指节泛白。
谢昭没看他，目光径首锁在首座的紫袍老者身上。
大长老周正平正端着茶盏，银须垂在青玉案几上，慈眉善目得像庙中泥胎。
可谢昭记得三天前那道灰影转身时，衣摆下露出的玉佩，正是从这老者腰间的锦囊里滑出来的。
"大长老。"谢昭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碴，"您为何要杀老厨子？"
茶盏"当啷"坠地，瓷片溅到周正平脚边。
他抬眼时，原本浑浊的眼尾突然吊起，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犬："放肆！
你这外门杂役，敢在长老面前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谢昭从怀中抽出半本泛黄的日记，"老厨子最后一页写着，七月十五子时，见内门大长老与仁剑山庄使者在藏经阁后密会。"他甩了甩日记，纸页哗啦作响，"您说他偷藏禁书被处死，可他藏的分明是这——"他扯出系在颈间的天蚕锦，老厨子用血写的"昭儿"二字在殿中烛火下泛着暗褐，"他怕自己死了，没人记得我是谢家人。"
殿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卷起谢昭的衣角。
阿蛮站在殿门旁，火凤鞭在掌心缠了又松，松了又缠；阮枝攥着药囊的手背上浮起青筋，顾檀的绣帕早被绞成了麻花——三人从演武场一路跟来，此刻连呼吸都不敢重。
周正平的银须簌簌发抖。
他突然暴喝一声，掌风裹着碎星劫的威压劈来！
谢昭没躲，逆天道经在体内轰然运转——这三日他被骂作"疯狗""反骨"，恶念珠吸饱了内门弟子的嫌恶、外门杂役的畏惧，此刻化作滚烫的内力在经脉里乱窜。
"万念归一！"谢昭低喝，掌心泛起金光。
碎星掌的气劲撞在他胸口，竟像打在棉花上，只掀起几缕衣袂。
周正平的瞳孔骤缩："你......你练了逆天道经？"
"您勾结仁剑山庄，借他们的手屠我谢家满门，又杀老厨子灭口。"谢昭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殿中地砖就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当我是傻子吗？"
周正平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银须扫过溅在案几上的茶渍："你以为仁剑山庄是主谋？
笑话！
当年要灭谢家的，是整个正道！
他们怕谢家血脉觉醒，怕那本能毁天灭地的《返真录》......"他的掌风突然变了，带起一缕暗红的气劲，"你体内的血脉，可还认得这个？"
谢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那缕气劲钻进他识海，竟勾起段模糊的记忆——幼时空荡的庭院里，母亲抱着他跪在血泊中，父亲的剑上还滴着血，却对一个紫袍身影喊"三叔"。
"你也是谢家人？"谢昭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要背叛族人？"
"为了守住秘密！"周正平的脸扭曲成恶鬼模样，"《返真录》藏着重塑天地的力量，若被你这毛头小子拿到......"他突然扑过来，指甲变成乌青的利爪，"我宁肯毁了谢家，也不让那东西现世！"
谢昭的恶念珠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反手抓住周正平的手腕，血噬掌的劲气如毒蛇般窜入对方体内——这是逆天道经里最狠的杀招，专吸对手的内力反制。
周正平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最后"扑通"跪在谢昭脚边，只剩半口气。
"谢家血脉......不该再醒......"
谢昭攥紧他的衣领，眼眶通红："你错了。
不是不该醒，是该由我来继承。"他松开手，周正平像团破布瘫在地上。
谢昭转身看向殿中呆若木鸡的长老、缩在角落的内门弟子，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从今天起，青冥宗不再由伪善者掌控。
真正的守护者，该学会怎么护着自己人。"
殿外的风停了。
谢昭突然抬头，透过雕花窗棂，看见远处山巅立着道模糊的身影。
月白广袖被夜风吹得翻卷，那人望着这边，轻轻叹了声："谢家的孩子......终于来了。"
"昭哥哥！"阿蛮率先冲过来，火凤鞭"啪"地甩在地上，"那老东西的储物袋我收着了，要查他和仁剑山庄的勾结证据，等明儿——"
"先封了他的寝室。"谢昭打断她，目光扫过周正平尸体，"所有遗物，我亲自查。"他摸了摸颈间的天蚕锦，老厨子的血字还带着体温。
山巅的身影己经不见了，可那声叹息像根针，扎在他后颈的胎记上——那是谢家血脉的印记，此刻正发烫。
夜更深了。
议事殿的烛火被人吹灭，只余月光给满地狼藉镀上层银边。
谢昭弯腰捡起周正平掉落的玉佩，纹路里隐约能看到半行小字："返真录藏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