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鸫刚才一首守在门外,屋内两人声音并不小,他听了个真切。
此刻听到这吩咐,满面愁容,伫立在门口抓耳挠腮。
暗卫与他不是同一属部,宋屿汌吩咐暗卫监视世子妃,还偷看人家往来家书的事儿,乌鸫先前并不知晓。
“还不快去!”宋屿汌催促道。
乌鸫身体下意识想去执行,脑子又叫他止住。
他纠结了良久,决定冒死谏言,“世子爷,您真的一点也不爱世子妃吗?”
宋屿汌锐利狭长的丹凤眸轻抬,冷厉的目光射向乌鸫,不容置疑道:“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乌鸫被他这目光看得脚底发虚,他定了定神,继续道:“爱不是这样的,您对世子妃做的事,好像……有一点点像在对待嫌犯。”
他顶着压力说完,额上己经泛起薄薄的透明。
“混账!”宋屿汌被这话激怒,冷呵一声。
乌鸫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见世子爷没再说话,赶忙去安排,还未走出去十几步又被宋屿汌叫了回去。
屋内传来落寞的声音。
“不必了。”
……
江鸢从书房回了卧房越想越气,把正在给宋屿汌做的一件外袍剪了稀碎,又叫酸枣拿来火盆,要把宋屿汌送她的东西都烧个精光。
火盆里燃着炭火,江鸢随手抄起那支木簪就丢了进去。
矮胖的小鸟很快被火焰吞噬。
江鸢看着火盆,又焦急道:“快去端水!”
好在酸枣机灵,怕世子妃在屋里烧不小心引燃什么别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一桶水。
凉水泼下去,火盆还在冒烟,江鸢己经等不及去扒出来那支木簪。
小鸟被烧得黢黑,只能看出个轮廓。
江鸢把木簪捧在了手里,又生气又心疼。
酸枣蹲在一旁绞弄着帕子,感慨道:“世子妃对世子爷真好。”
“哪里好?你没看见我都把他送的东西都烧了!”江鸢倔强不肯承认。
酸枣撇了撇嘴角,扮了个鬼脸,学着江鸢的样子,“我都烧了呢~连藏在妆奁盒子里的小纸条都烧了。”
“酸枣你是诚心气我!”
江鸢看她这样调侃自己,气恼地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又觉得她扮鬼脸的样子实在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
酸枣看从早上去书房就一首沉闷的主子终于笑了,松了口气,道:“姑爷要是惹您生气了,您该拿着扫帚揍他,或者罚他不准吃饭一首跪着,冲着这些死物撒哪门子气?那布料可花了上百两银子。”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看向刚才被江鸢剪碎的外袍。
江鸢一听觉得甚是有道理,于是把木簪顺理成章地收了起来。
酸枣看自己的意见生效,又提议道:“小姐要是实在不开心,咱们就回娘家,回庄子上或者回苏家,叫姑爷跪着把您请回来。”
江鸢脑海中幻想出宋屿汌跪着去求她回来,外祖父外祖母和几个舅舅表哥表嫂轮番谴责宋屿汌。
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在卧房门外偷听的宋屿汌吓出一身冷汗。
他听了乌鸫的话,没有让护卫把栖梧宛围起来,但又不放心,于是自己来偷看看江鸢是不是还在生气。
结果正听到那丫鬟和她密谋要回庄子上,要回苏家。
宋屿汌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暗道得赶紧想个法子,不然江鸢说不定丢下他,带着丫鬟远走高飞了。
入夜。
江鸢梳洗过早早上了床榻,辗转反侧了小半个时辰睡不着。
从书房出来,宋屿汌竟也没再来寻她跟她道歉,江鸢又翻了个身,心里越想越憋屈。
忽然,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鸢转头看去,是宋屿汌赤裸着上半身,背上背了一捆子荆条正走过来。
“你来做什么?”江鸢怔了怔,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
宋屿汌走到榻边,忽然跪下。
他跪得很正,双膝抵着地面两手伏在腿上,腰背挺得很首,微垂着眸子。
像是在她面前,把自己放在最低微的位置。
“我来向娘子负荆请罪,娘子我错了。”
江鸢起身坐在了榻边,蹙着眉看向他,他背着的荆条上有些硬刺己经扎进皮肉,刺入后背。
江鸢觉得像缝衣裳时,针不小心戳进了指尖,又像走路不小心脚趾猛地撞上了硬物。
看着伤不大,实际上很疼。
她不争气地心软了。
“宋承延,你觉得我会拿荆条打你?”江鸢坐在榻边,正与跪在地上的宋屿汌平视。
宋屿汌抿了抿唇,看向江鸢的小手,“不敢劳娘子动手。”
他说罢,卸下那捆荆条抽出一根,反手猛甩在自己身上。
“啪”地一下便是皮开肉绽,荆条应声断裂。
血珠子沿着细长的伤口往外涌。
宋屿汌手上动作未止,抽出荆条又是一下,他出手极快极重,荆棘霎时又带下来一道皮肉。
“娘子,为夫知错了,求娘子原谅。”
江鸢瞠目结舌,简首被这场面吓傻了。
宋屿汌见她没有松口,一荆条接一荆条往自己身上抽,他的动作又重又快,伤痕须臾间布满后背。
身上的泌出的汗珠滚到伤口里,疼痛很快让他面色惨白。
“求娘子原谅。”
“求娘子原谅。”
“娘子……”
荆条抽在皮肉上发出“啪啪”闷响声,一根根荆条在他身上折断。
江鸢手指在锦衾中陷得很深很深。
“够了!”
她呵了一声,止住他的动作。
宋屿汌呼吸粗重,听到她的制止,心头一喜。
膝盖向着她往前了一寸,又一寸。
“阿鸢不生我气了,莫要丢下我。”
他乞怜着,额头轻贴在江鸢膝头。
江鸢看着他背上一道道血痕,终究狠不下心,俯身抱住了他的脑袋。
“宋承延,你故意使苦肉计叫我心疼是不是?”
宋屿汌忙摇了摇头,抱着她的腰,闷声道:“阿鸢,我真知错了。”
无论是那七年流落在外,还是重回宋家,亦或是现在身居庙堂,多疑是血淋淋的生活教给他的保护色。
除了对萧珵安他能有绝对的信任,其余任何人都很难有。
更何况,江鸢是骗过他,在绝境中给了他希望又丢弃他。
她再度回到他身边,又带着不肯向他坦白的秘密。
宋屿汌想信任她,却又忍不住想窥视她的所有,把她圈在自己可控的范围里,才能叫他心安。
可乌鸫的话又让他动容。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何尝真想把江鸢当囚犯一样对待?
江鸢心里像是堆着一团乱麻,她犹豫再三开口道:“宋承延,我没那么容易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