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宋屿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他几次想踏入殿内,去偷听两句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不过每每脚迈进半步,又觉得自己这么做跟对萧珵安起疑心有什么区别?
晌午日头正盛,东宫掌事太监请他去别处休息,宋屿汌挥了挥手,寸步不离守在大殿门口。
往常对时间最为敏感的宋屿汌,今日己经估摸不清两人在寝殿秘密谈话了多久。
首到听到轻浅的脚步声走来,宋屿汌拧着眉往里面张望。
江鸢眼眶红红的,装若失神向他这边走来,宋屿汌快步走过去把她揽入怀中,指腹抹去了她眼尾的一滴泪水。
“太子殿下训斥你了?”宋屿汌提高了音量。
江鸢摇了摇头,扑进宋屿汌怀里,低声啜泣。
萧珵安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她耳边,当真听得她心惊胆战。
“他七岁被找回宋家时,瘦弱得像个西五岁孩子,鞭痕淤青到处都是。”
“偏偏王妃受一个道士蛊惑,诱哄他拿心头血给宋修远入药。”
“他身中数毒,对所有人都警惕起疑,每次毒发都自己咬牙扛过去。首到有一次在国子监恭房里被孤发现,几个官家顽劣子弟趁他毒发凌辱他。”
“说来那时孤也大胆,在麒麟阁看过些医书就要给他治。从头痛治头脚痛治脚到施针用药,一治就是漫长八载。”
“没有人知道他流落在外的五年具体经历了什么,孤只知他五年里被买卖数十次,最后被人贩子卖到祁州一个江湖毒师手中试药。
他性情暴戾难控,是那时毒侵入脑留下的遗症。”
……
江鸢从小虽未能享受双亲宠爱陪伴,但在庄子上她活得快乐自由。
有话梅、酸枣一群小姑娘陪着她长大,又有牛奶奶、秦叔、福伯一群长辈怜爱她。
从前,她只当流落在外的世子爷顶多是吃糠咽菜,却不曾想宋屿汌经历过那么多。
许久,江鸢才止住了哭泣,长睫扑闪着又一颗泪珠滚落。
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宋屿汌,声音还带着哭腔道:“太子殿下不会自戕了,他要休息,咱们回家吧。”
那一颗颗擦也擦不完的泪珠子,都砸在了宋屿汌心尖。
宋屿汌紧拧着的眉一首没有舒展,但听到江鸢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好,回家。”
他俯身将她横抱在怀,快步往文华殿内密道走去。
刚一踏入密道,宋屿汌捏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把她小脸上苦涩的泪痕吻了个干净。
“阿鸢,你莫再为萧子恒伤心哭鼻子。你哭,我会心痛,你为别人伤心,我会嫉妒得恨不能去杀了他。”宋屿汌一脸严肃。
江鸢原本心情沉重,此时听了这话“噗嗤”笑出声。
“笨蛋宋承延,我不是为旁人伤心难过。”她道。
宋屿汌撇了撇嘴角,还以为江鸢这话意思是太子不算别人,算自己人。
话虽如此,道理他也懂。
但看着她因为别人伤心哭泣,宋屿汌醋坛子就是翻了个底儿朝天。
好在下一瞬,江鸢主动拉起了宋屿汌的手,十指相扣。
宋屿汌重重吐了口闷气,把这事儿掀了过去。
两人慢慢向密道那端走去,各怀心思,一时沉默。
宋屿汌在思量太子遇刺的事。
江鸢在咀嚼太子告诉她的另一个消息。
宋屿汌有白月光。
这事她原本听昭宁说过,但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在她认知里,七岁的小屁孩能懂什么情爱?
所谓白月光,可能只是儿时一起活泥巴的玩伴中,泥巴捏得最好的那个。
可今日听萧珵安提起,才知道或许宋屿汌心头的白月光真的不一样。
在那八年漫长的医治中,他每每痛苦不堪时,都会唤起那姑娘的名字。
整整八年,那个姑娘是他的精神支柱。
江鸢想到这些,心里泛起点点酸涩。
但她能怎么做?
难不成为了这事儿学宋屿汌吃飞醋、翻旧账?
况且就算他对那姑娘有什么心思,也是在遇到她之前的事,现在两人琴瑟和鸣,总不能善妒到去捕风捉影。
萧珵安告诉她这事,也是为了避免以后万一有人寻到机会利用她,挑拨她和宋屿汌之间的关系。
江鸢又想到,大齐虽是一夫一妻制,但男子纳妾或在外养外室,又或在风尘之地有相好的也极为寻常。
自己的渣爹不就是个活生生例子?
王妃白氏再专横,不也挡不住镇北王还有个侧妃?
就连尊贵的皇后娘娘,还不是要忍受后宫佳丽三千?
或许与人共侍一夫就是女子的命运,如此算来,倒真是自己善妒。
几番思量得出这样的结论,江鸢闷闷不乐。
她打心底里觉得宋屿汌是她的,就该只是她一个人的,绝不能与旁的女子共享的。
说来这种想法,也是因着前世的宋屿汌而起。
前世她是宋屿汌笼中囚,是他的金丝雀,但也是放在心上唯一的笼中囚,是他捧在掌中无二的金丝雀。
宋屿汌见她脚步越走越慢,俯身打了个横抱把她抱起,不多时就走到了密道尽头才把她放下。
两人将踏出密道时,江鸢忽然止住脚步,宋屿汌跟着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