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风和日丽,赏花宴开始,小园林里蒲团条案分左右两排铺开。
众人对太子萧珵安和昭宁公主行过礼,男左女右依次落座。
江若在人群中看到江鸢还能安然出场,一瞬间脸色煞白如纸,但仔细看时,发现她手腕上有伤,心里又开始打起鼓。
今天她排了长队好不容易进兰池园,结果被一个丫鬟冲撞。
她揪住丫鬟盘问,才知这丫鬟奉主子的命,要给昭宁公主一点教训,把她骗到泉音亭撒了滑石粉的石阶上,让她滑进水池里。
江若正愁不知该怎么置江鸢于死地,陷害公主倒是个不错的罪名。
她当即让丫鬟去把江鸢也叫到那一处,并且在江鸢身上藏滑石粉,许诺事成之后给她一百两银子。
那丫鬟做事麻利,她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来找她要银子。
江若怎么可能真给她银子,一来她现在压根拿不出一百两,二来就算真拿得出来,万一事发丫鬟把她供出来怎么办?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首接把毒药灌进了丫鬟嘴里,反正这毒药不是什么罕见的,真搜查也查不到。
况且,她那主子叫她去陷害公主,肯定也不想留活口。
江若晌午时听到公主失足落水就开始压制不住内心期待,只等着江鸢被捉拿,结果不成想她竟还能出现在赏花宴上。
难不成她被那丫鬟骗了?那丫鬟压根没有按她说的做?
江若眼睛久久盯着江鸢包扎着的手腕,这么对称的伤,看起来像是被绑的。
难道这小贱人生出什么滔天的本领,被抓后又洗脱了罪名?
她一时难以猜测。
诸贵女公子落座不按朝中品阶,亦不按家世,只按从前面两个匣子中抽出的号牌。
不过这座位也并非完全随机,譬如哪家公子哥对哪个世家小姐有意,找人换个座位,坐到那小姐对面,也是被准许的。
又譬如,萧珵安眉飞色舞给宋屿汌使眼色,偷摸递给他一个号牌。
宋屿汌心领神会,接了过去。
他们这点小把戏当然没逃过昭宁的察觉。
昭宁觉得江鸢幼时生活在庄子上,一定是见京中贵公子见的少,这才一时间被宋屿汌迷住。
她不能叫这么善良又聪颖的一个姑娘落入活阎王魔爪。
尤其是在她亲眼看到宋屿汌掐着江鸢脖子欺负时,更打定了这心思。
她不动声色,也递给江鸢一块牌子。她要让江鸢坐在别的公子对面,却又不离宋屿汌太远。
两相对比下,江鸢才能看清孰好孰坏。
江鸢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赏花宴,说到底心里还有些紧张,拿过牌子就按上面的号坐到了对应的桌案前。
宋屿汌目光从未离开过江鸢的身影,旁的人他自是一眼也未多看,眼瞅着江鸢走到自己对面的位置,宋屿汌嘴角压不住地轻扬。
萧珵安办事果然靠谱。
可很快,江鸢就走过了,还坐到了他斜对面,偏生他旁边坐的还是最让人生厌的苏络!
宋屿汌看着江鸢坐到苏络对面,脸唰一下子阴了下来,要杀人的目光看向了萧珵安。
萧珵安无辜地摊开了手,他只是想叫宋屿汌坐得离自己近些,他又不知道江鸢会坐到哪里。
江鸢弯腰坐在了蒲团上,她冲着宋屿汌笑了笑,却见宋屿汌阴沉着脸在看萧珵安,于是收回了目光。
面前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茶点酒水和笔墨纸砚,左前方还有一只花篮,她桌前篮子里是一簇茶靡花。
江鸢往左右看去,每个人篮子中的花都不同,她见隔了一个座位一簇杏花开得艳丽,正想看那花边儿坐得是谁,不料好巧不巧正是江若。
江鸢顿觉无趣,视线往对面男子一排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对面坐的竟是苏探花。
手下意识伸到了袖中,摸出刚才回廊边捡到的一个小东西。
江鸢垂眸看了看,这小东西是木头雕刻的一只小鸟,憨态可掬,不过鸟的爪子上有一个环,把它困在一根树枝上。
这东西是中州才有的一出戏剧里的小物件,那戏剧讲的是寻常人家生出一个有倾城之姿的姑娘,被当地的官家浪荡子强娶了去,困在宅院里受尽屈辱。
最后那姑娘香消玉殒,死后化作一只鸟儿要飞出宅院。
浪荡子不知是动了真情,还是占有欲作祟,竟命人把鸟逮起来,囚在自己屋中。
江鸢眉心微蹙,她不知苏络丢下这东西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看着这鸟儿爪子上的环,江鸢倒是觉得与自己脚上有几分相像,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惆怅。
如果不是她对宋屿汌有情,她与那鸟又有何不同?
上一世,她便觉得自己整日如笼中囚。
“主子,世子爷让您把这东西拿给他。”青月俯身低声道。
江鸢看了看手中的小鸟儿,倔强道:“不给。”
凭什么他就可以随便命令自己?
江鸢心有不悦,感受到宋屿汌一首盯着她,却又故意没看他一眼。
斜对面,宋屿汌食指在桌案上轻扣,原本被萧珵安捉弄就叫他心里憋火,现在江鸢敢忤逆他的话,宋屿汌心下更不悦。
“抢过来!”宋屿汌对身边乌鸫吩咐。
乌鸫很快来报信,“回世子爷,世子妃说了,您要是敢抢,她就生气。”
“呵,”宋屿汌冷呵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气势,以极为强硬的语气道,“抢!生气了本世子再哄!”
乌鸫心里默默给世子爷竖了个大拇指,要只听语气不听内容,还当世子爷骨头有多硬。
他不敢迟疑,又去传信,不一会儿还带来了江鸢刚才手中拿着的那个木制小鸟。
宋屿汌嫌弃地觑了眼这又胖又圆的小鸟,拿在手中把玩,看久了又觉得这蠢鸟生得倒是有几分意思。
也不知道江鸢是哪里弄来的,该不会是特地买来送给他的吧?
这小女子,心思倒是多,给他做饭还不够,还三天两头想着送他东西。
他若是不回她些东西,岂不是显得他无礼了?
送她什么好?
不如就把自己送给她吧。
宋屿汌把这小东西放在胸前的衣襟里,心里如此这般思索着,拿起长条桌案上的酒杯喝了口,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